/ 和平日所见的表情不同,他结实硬朗的五官上硬生生被铺了一抹娇羞,似喜非喜,含羞带怯。
是他,可又不像他。
很长一段时间里,闻芊都没明白眼前所见的这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双腿在良久的半蹲中逐渐麻木,她因为太过惊骇而没有留意,肢体却很诚实地一颤,冷不防把脚边的灌木抖出沙沙的声音来。
还不等她的心头“咯噔”一下,闻芊便发现那位“燕家小姐”脸上的神色,疏忽变了。
他视线猛地朝窗边一转。
不是怯然羞涩,也不是开朗直率,而是阴沉深邃,带着浓浓凛冽的……杀意!
直觉令她顾不得思考,当即转身,莲步轻起,身形简直快到了极致,鸥鹭入水般奔了出去。
燕宅就是最普通的民房,没有曲折的游廊也没有迷人眼的花园,以她这样亡命速度不消片刻便能冲到街上。
闻芊一口气转到垂花门前,然而刚踏上台阶,脚步就不得不刹住,她双目灼灼地看着对面,人却缓缓往后退。
昏暗不明的光从门槛上照过来,那纸糊的灯笼在来者的步调下微微晃动,烛火闪烁不定。
闻芊退到不远处站定,深吸了口气,将适才因慌乱而跳得张牙舞爪的心安抚下来,抬眸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
徐州城的街还是一到夜里就空无一人。
杨晋踩在十字路口中央,偏头便瞧见了右侧尚在朝前跑的黑影,他追上去的同时,心中起了个念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春山,轻功比以往迟钝了很多。
离对方越来越近,能发现他的骨架不大,身量甚至偏小,杨晋提了提气加速,抬起胳膊猛地摁住那人肩头。
“站住。”
说话间,他掌上施劲。
对方被他这股大力扣了个趔趄,杨晋紧接着脚下轻轻一个绊腿,在把人转过来的同时,将其重重摔在了地上。
黑影打了个滚,似乎摔得不轻,试了好几回也没能爬起来。就在此刻,耳边却闻得一声呜咽,那轻柔低哑,分明是个女子。
杨晋无比意外地抬眸,只见被皎皎月华洒得发亮的青石板上,坐着一身旧布衣裙,神情茫然的云娘,她头发还是有点乱,消瘦的面容沾满了露水和灰尘。
“是你?”杨晋不可思议地颦眉,上前一步。
“你就是春山?”
她呆呆傻傻的没回应,半晌才捂着屁股叫疼,“撞到了……撞到了……起不来。”
莫非那杀人如麻的疯子,还真是个疯子不成?
隐隐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按理说这疯妇的身手和前日所见的黑衣人差远了,春山绝不会是她,可她又为何会使同那人一样路数的轻功呢?
原来春山也会收徒弟的吗?
千头万绪想不明了,但无论如何,总是个有嫌疑的人,先逮回去便是了,横竖没有锦衣卫撬不开的嘴。
杨晋自暴自弃地想着,作势就准备上绳索,背后却传来一连串的“哥”,由远及近朝他袭来。
施百川口中还叼着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总算在到他跟前时咽了下去,“方才我就说见到个熟人飘过去,原来真是你啊。”
杨晋嗯了声,“你怎么在这儿?”
“我出来蹭了顿宵夜。”他拿袖子粗糙地在唇边一抹,“哥,我正找你呢。”
施百川从怀中摸出一叠卷宗,“你今天不是让我去查燕长寒的妹妹吗?卫所里没有,我在徐州府衙的库房翻了一晚上才找到。”
他翻到一页,指给他看。
“燕长寒是锦州人,的确有个妹妹,但是章和年间闹饥荒,很早就夭折了。”
“夭折了?”
这一刻,他恍惚想起在北镇抚司与人比武时的情景。
燕长寒称,当日他妹妹正是因此对自己一见倾心。
但素来规矩严格的锦衣卫衙门,又怎会容亲眷随意进出?
杨晋将卷宗粗粗翻阅,端正的小楷几乎要从泛黄的笺纸上跳出来。
他旋即回头看了眼哀怨哭闹的疯女人,当下把案宗往施百川手里一塞。
“诶,这不是那个谁……”后者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两本册子当头糊了一脸。
绝妙的轻功带起的疾风吹得书页唰啦啦,冷冷地在他面颊胡乱的拍。
杨晋已经十万火急地朝燕家的方向奔去。
他起先在云龙湖的小木屋里看到那个孩子时,就有种熟悉而违和的感觉,直到刚刚听了百川的话,才反应过来——
这孩子的眉眼,分明很像燕长寒!
他一瞬间似懂非懂地想明白了很多事。
一个不知父亲是谁,却会叫“爹爹”的婴孩,一个永远让锦衣卫寻不到行踪的“春山”,一个从来都不存在的“妹妹”。
当所有的线索都摆在了一起时,杨晋只觉得一丝寒意从足底缓慢爬了上来。
因为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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