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说,顾绵情绪激动地质问道:“可是今天晚上呢?就让她一直这么烧着吗?”
医生应该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语气平缓道:“家属可以给她物理降温,她现在是低烧,问题应该不大。”
“既然问题不大,那她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可能是她不想醒过来。”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病床上的牧槿一眼,“她这次发烧很有可能是心里因素引起的。”
“心里因素?”
“嗯,有的时候心理压力过大,也会引起发烧。”
顾绵本来想说牧槿没什么心理压力,但是想起牧槿经历过的那场“灾难”,她又闭了嘴。
——并不是表现出来的压力才叫压力,有的时候藏在心底的压力更可怕。
因为担心牧槿的情况,顾绵和张素琴晚饭都没怎么吃。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牧槿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张素琴看了看时间,对顾绵和肖臻慧说道:“时间不早了,臻慧、绵绵你们先回去吧。”
顾绵站在病床边,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守着小槿。”
“这……”张素琴看了肖臻慧一眼,表情有些为难。
病房里只有一张陪护床,张素琴是肯定要留下来的,如果顾绵再留下来,就没地方睡了。
可是顾绵出于一片好心想要留下来,张素琴又不好直接拒绝她,只能向肖臻慧求助。
肖臻慧看懂了张素琴的表情,上前劝道顾绵:“绵绵,你今天晚上先跟妈妈回去好不好?这里只有一张陪护床,你如果留下来的话,就只能和小槿挤。万一再把小槿凉着了,那多不好啊。”
顾绵倔着嘴道:“我晚上可以不睡觉,我就一直守着小槿。”
肖臻慧道:“你晚上不睡觉怎么行,一会小槿好了你又倒下了?再说了,现在晚上的温度那么低,你就坐着肯定会冷的。”
顾绵咬着唇想了一会,抬起头看着肖臻慧:“可是妈,我不想走,我想守着小槿。”
“妈妈知道你担心小槿,我也很担心她。可问题是,你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啊。你现在先跟我回去,把觉睡够了,明天一早咱们就来看小槿好嘛?”
顾绵有些动摇:“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张素琴于心不忍,想开口答应她留下来。肖臻慧冲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是不让你留,确实是这里睡不下。”
顾绵的肩膀耷拉下来,不再坚持:“好吧,那我跟你回去。”
“乖,我们明天早点过来。”
“嗯。”顾绵点了点头,拉着牧槿的手和她告别,“小槿,我先回去了。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我们才能一起出去玩。”
话说完,顾绵恋恋不舍地放开牧槿的手。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了。
顾绵猛地回头,听到牧槿微不可查地喊了一声“妈妈”。
————
牧槿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梦里有爸爸、有妈妈。
爸爸还是那个爸爸,爱着她、宠着她;妈妈也还是那个妈妈,嘴上念叨着“牧永楠你别惯着你女儿”,其实自己也很惯着她。
她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喜欢玩水,每次洗澡的时候都要在浴缸里扑腾,把浴室弄得到处都湿淋淋的。
每当这个时候,妈妈都会气急败坏地喊:“牧永楠,快来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
而爸爸则会带着笑,一脸自豪地说:“哎哟,我女儿可真厉害。”
妈妈气得转身就走:“你女儿厉害让你女儿收拾浴室去。”
爸爸把小小的牧槿抱起来,追上妈妈:“老婆别生气,浴室一会我去收拾。你看你,一生气皱纹都出来了,来老公亲亲,不气了不气了。”
妈妈把爸爸推开,嘴上嫌弃地说道“老不正经,走开”,嘴角却翘了起来。
梦里的场景被拉快,一下到了牧槿上小学的时候。那时的她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游泳比赛,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爸爸妈妈都在为她加油呐喊,她看着眼前明晃晃的水,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比赛进行得很顺利,牧槿一路领先,轻松拿下了决赛的冠军。她站在领奖台上,四处搜寻父母的身影,却怎么都找不到。
颁奖人将奖牌挂在她的脖子,随后用沉重地语气告诉她:“你妈妈死了。”
牧槿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愣了足足有一分钟,随后才大声喊道:“不,你骗我!我妈妈刚刚还在这儿!”
颁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穿着警服的警察,他指着浴缸,用既温柔又残忍的语气说道:“你妈妈真的死了,她是自杀的。你看,她的尸体还在那里呢。”
牧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了母亲毫无血色的脸。她安静地躺在浴缸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之后的梦牧槿就没什么印象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沉睡,又好像是醒着的;似乎是做了梦,又好像没做梦。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声音很熟悉,但她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她想回应那个人,但她张不开嘴——就像是有某种力量控制着她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张不开嘴。
那个人因为一直得不到回应,转身要离开。牧槿明明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却感受到了她离开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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