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洁说完转身,举步就走,到门口停也未停,飒然离去。
严馨雪的坚强分崩离析,她捂住嘴巴,泪雨倾盆。
按艾敏母亲的意思,从此后,艾敏不再是艾家人了,当然,艾惜也不再是。她们都不是……
严馨雪咬破了唇,腥甜在喉咙里翻涌,呜咽声凄然呼啸。
她害得艾敏背井离乡三年还不够,又害得艾敏从此没有家了……
……
刘雅洁出门直接无视站起身的人,连个余光都没施舍给艾敏。
艾敏知道她母亲今天来,是下第二张黄牌警告给她,因为她拒不承受,直接被罚下场了……
从前仗着长辈疼爱,艾敏自以为和严馨雪在一起是毫无阻力的容易事……原来家里长辈宁愿舍掉她自己,也不能接受她们在一起,艾敏随手将泪抹在袖口,爷爷爸爸教过她,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任,她选定了,再难过也不会动摇。
艾敏抱着小兔子悄声返回病房,严馨雪躺在床上蒙在被子里呜咽。
艾敏扑过去,在床栏里侧放下小兔子,隔着被子抱紧严馨雪,鼻腔盈满酸涩,“馨儿,你别哭,你这样我也要哭了……”
严馨雪掀开被子,转身抱住艾敏,一遍遍带哭腔对她说“对不起”。
艾敏一个劲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的错,我伤父母心了,我当初任性置气,害你之后在艾家受委屈……是我不够好,从前总要你费心照顾我。”艾敏上下摩挲严馨雪的背安抚她,缓了口气儿,稍镇定些,拉着自己背后的手在自己身上随处游弋,“馨儿,你瞧,这几年我把自己照看得好好的,一次病都没发过……我以后一定能好好陪着你,陪你一起看宝宝长大。”
严馨雪听得,所有的克制崩了盘,消极情绪笼罩心头,浓墨重彩地划下一笔接一笔,她伏在艾敏肩上,酣畅淋漓哭了一场,涌出的泪夹带出萦绕她身边几年之久的不安、恐慌、委屈、难过、惧怕,之后不久,蒸腾逸散在温馨明亮的房间里。
……
严馨雪哭到哑了嗓子,牵出咳喘,艾敏吓得手足无措,回神第一反应冲出门喊医生。
直到主治医师长吁口气,断定严馨雪没有复发咽炎,艾敏才点点头让路放人家离开。
这一场虚惊平复之后,病房里回归到两大一小相处的模式,氛围比刚刚的哭天抢地要平和许多。
艾敏一手抱着乖巧坐在自己腿上的小艾惜,一手仔仔细细为严馨雪擦眼泪。
艾敏要收手的时候严馨雪扣紧她的手,“你怎么知道我有咽炎的?”教师群体脱离不开黑板粉笔,整天在粉笔末扬尘里呼吸,咽炎喉炎见怪不怪,只是严馨雪这病是上班之后才渐渐有的,那时候艾敏在外才对……
“邢佳说的。”艾敏怕自己对着严馨雪哭过的模样收不住泪,低头,装作兴致高涨把玩她的手指。
“她还和你说什么了?”严馨雪提起了心,邢佳和艾敏很聊得来,她真怕,上午她昏睡的时候,她们聊起了禁忌话题,例如,她在艾家的生活,艾惜的真正身世……
“说我们就应该在一起。”艾敏回教她安心的话抚慰她,低头捏捏小兔脸蛋,弯起眼睛满足地笑。
严馨雪这时候却没说笑的兴致,她惦记着刚结束不久的与艾敏母亲的郑重谈话,心被曳回低谷,艾敏母亲要她死守秘密,大概约等于在艾敏与她之间埋下一根刺吧……严馨雪知道自己臆想长辈不对,但是,她也是真的有苦难言……她带女儿等了一千个日夜,奢望实现,盼回了艾敏。如今艾敏又勇敢地抛下所有坚持与她重归于好,她们,却不只是彼此的唯一珍视。
多了她们的女儿艾惜。严馨雪当她是女儿,艾敏当她是侄女。
严馨雪疼爱艾惜,痴恋艾敏,她们在她心里都是不可分割,绝难取舍。只是,不知情的艾敏,多少会误解她疼惜女儿是舍不得前人前事的缘由……
刘雅洁看似任由她们发展,实际,是为她俩不合埋了好大的伏笔。
长辈就是长辈……严馨雪注视着对望中十足相似的一大一小,心颤,上苍允她重拾幸福,她要紧握在手,不会任其东西的。
严馨雪长长舒气,泛起淡雅的笑,向床边人挪了挪,倾身环住她肩,莹润的嗓音似卖萌,又似撒娇,“我们以后三个人过日子,我养你,你养女儿,好不好?”
严馨雪忐忑地等眼前人回应,这是她想到的唯一法子了,建立艾敏与艾惜的感情。严馨雪愿意相信,只要她够努力,能找到平衡家庭关系的中点。
艾敏的一双眼骤然被点亮,听严馨雪这话就是完完全全接纳了她,艾敏咧开嘴角,绽放最欢欣的笑容,定定点头,孩子气的勾勾严馨雪的手。
午后的阳光遍布柔情,理所当然地步入这间小屋,淡金色的光晕绽放在日光下的每处角落,将病床上亲密无间的人影浅淡勾勒。
那是一幅温馨熨帖的全家福——
明媚的房间里,有一家兔子相互依偎着。小兔子安稳窝在妈妈怀里,对着眼前作怪样的大兔子喜滋滋地笑,伸长小手要去抓够她……而大兔子将兔宝宝接过来,抱着小兔子倒在床上逗弄她,一大一小眯起眼,坏坏勾着唇角,飞扬同款的笑……
严馨雪笑眼凝视身边一大一小,相信她们的未来不止为人预见的那一种,还有很多甜美的可能,她期待着,她们一家人在一起,日复一日,好好地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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