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顺义侯府送完礼之后两人数日未见,其间端王倒是派人往燕府送过一回礼。
顾氏打发了端王府送礼的下人离开之后,对着扁平的檀木盒子兴奋的猜测:“也不知道端王殿下送了云儿什么东西?瞧这匣子的长度,难道是发簪或者玉佩等物?”他将儿子上下打量一番,
遗憾道:“总不会是胭脂吧?”
燕云度肤色偏黑, 胭脂水粉上了脸都没办法出门见人,顾氏也只得放弃了在他面上开调色盘的打算。
钱方与钱圆也凑趣:“端王殿下送给主子的东西, 定然是精挑细选的,不如让奴等也开开眼。”
燕云度打开, 结果是一把精美的匕首,刀鞘上镶着好几颗宝石, 缠丝金鞘, 十分名贵,他不禁笑出声:“父亲,
让您失望了!”谢天谢地!端王殿下似乎也没有让他涂脂抹粉的打算。
不然就应该送胭脂水粉首饰衣衫过来了。
顾氏对儿子的婚姻还是十分忧心:“端王殿下不送你胭脂水粉, 但王府的后院里肯定不缺美人,
淑贵君疼殿下,听说每隔两年总要往端王府赐美人,只是没听说有孩子。”
王府庶出的孩子也是龙女凤孙,是要写进宗室族谱的。
赐婚之后, 顾氏便派人打听端王府的消息,还一度怀疑端王在府里是不是藏着一只小妖精,对燕云度纯属应付。
卫皇夫就是燕云度的前车之鉴。
当初卫皇夫并非靠美貌取胜入主中宫,生下太女谢风华之后便再无宠,被淑贵君在宫里整整压了半辈子子,说起来实在教人唏嘘。
燕云度的容貌即使是作为亲爹的顾氏也觉得……拿不出手。
男儿家历来靠容貌与才情才能笼住妻主的心,端王的模样又招人稀罕,就算是女人见了也觉得生的太好,更何况是适龄男儿。
燕云度将亲爹的忧心置于脑后,打开刀鞘,刀锋锐利无匹,吹毛断发,果真是一把极好的利器。
他久在军中,比起后院里的绣花针与理家的算盘珠子,还有顾氏最近请过来讲《男诫》的先生那翻来复去都快要讲烂的破书,锋利的兵器才更让他得心应手。
后院里的事情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只觉得余生要如此度过,还不如骑一匹马前往南疆,再也别回来才好呢。
好几次燕云度被讲《男诫》的先生折磨的昏昏欲睡的时候,都有一种要逃离现实离家出走的冲动。
万幸端王殿下送他的礼物不是普通男子都喜欢的珠玉宝石,脂粉衣衫,而是一把匕首,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并没觉得自己是必须要三从四德,熟读《男诫》,深居于后院管家理事,绣花裁衣的?
燕云度将这话讲给顾氏听,立刻被顾氏定性为躲懒不读书找的借口,还长嘘短叹:“人虽回来了,但心还在外面野着,嫁到王府去可真是让人发愁”他心塞了半日。
爹是亲爹,只是与他想法大相径庭,实在让人苦恼。
燕云度想亲口谢一声端王派人送来的匕首的,正好今日是个见面的好机会。他漫步在御花园,不远不近的尾随着几名看起来对御花园甚是熟悉的小郎君,不成想却让人家起了警惕之意,隐约听到其中一名美貌的小郎君小声道:“那个丑八怪怎么一直跟着咱们?他不会是方才听到咱们说他坏话,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将咱们打一顿吧?”
“不会吧?”另外一名小郎君有点迟疑:“这可是皇夫在后宫的宴会,他有那么大胆子?”
那美貌小郎君道:“这可说不准,他这样的野人天生跟咱们不一样。咱们在后院学着弹琴绣花的时候,他可是在南疆杀人呢。他连人都不知道杀了多少,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呢?”他声音里满含了沮丧与不平:“端王那样谪仙般的人物,怎么给配了这样粗陋的正君呢?”
“嘘——小心让那丑八怪听到。你看看他生的那样高大,说不定还在外面吃过生肉呢。我上次听舅家的表姐说过,打起仗来要是被困在野外,身上又没有带生火的东西,宰了战马生喝马血,生吃马肉都有过的,或者逮住野地里的老鼠都会生啃,你瞧他的样子,说不定他还吃过生肉呢……”
“咦好恶心……”
“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干什么?我也觉得好恶心想吐怎么办?”
燕云度听着几个小郎君叽叽喳喳议论着他的可怕之处,不知风雨忧患的模样透着股说不出的天真可爱,他都差点听乐了——虽然被他们认为异类,原本应该很愤怒才对。
但他居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生气。
在南疆战事激烈性命运交关,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快忘记太平盛世是什么样子了。现在听到这些不知忧愁的小郎君的议论,他们如春天枝头欢快叫着的小鸟,光声音就觉得悦耳好听,他所期望的太平盛世不正如此吗?
正听的入神,忽听到旁边有个小女君清脆的声音:“他们在骂你,你都不生气的吗?”却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上次被端王给气走的谢佳华。
谢佳华十二三岁稚气未脱,生起气来却十分有气势,冲着走在前面的几名小郎君喊道:“喂,你们当着人面说坏话,让我父君知道了,小心罚你们抄《男诫》!”
淑贵君的名头十分好用,那几名小郎君听到谢佳华说话,转过身远远看到她,顿时满面惊惶,朝着她纷纷见礼:“见过四皇女!方才是臣子胡说八道,以后再不敢了,还请四皇女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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