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迁居珊瑚台。
珊瑚台
太上皇在丹室忙着,程元珍弓着腰低声说着什么。
昏暗的丹室里,太上皇面色平静, 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程元珍低垂着眼眸,一如既往地不去窥探这位帝王的神色。
“老大还是能干的, 幽居这些年,竟然能由武转文,还得了当今士林的莫大好评,可算是文武全才了。”
程元珍低垂的头纹丝不动,似乎完全没听到太上皇亲儿子阴阳怪气的评价——
——大皇子为着早年的事, 幽禁在府多年,身子骨早毁了。近几年,上头的几座大山的态度松缓了些,才开始活动一二。因身体原因,当然更因为众所周知的忌讳,大皇子是绝对不敢往军务里瞄上哪怕一眼的,想过的好些,只能拣起打小最厌憎的书本,闹了不知多少笑话,说什么文武全才,实在是有些恶毒了。
章和帝当年放手让儿子完全掌握朝政,明面儿上是承和帝天纵英才,处理起政务来十分老辣,而他自己则想着专心求长生,不耐俗事。实际上,却是因为朝堂上世家与科举士林间的矛盾日趋严峻,像年久的干柴,不定什么时候就燃起来,将身处其中的所有人焚烧成灰。
章和帝想着自己已经退位为太上皇,何必冒险?劳心劳力为了儿女打拼,岂知他们早就长大,不需要他这个老父亲的帮扶喽!
对于章和帝的这个决定,承和帝自然心中惶惶,曲青青却不置一词,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前朝的暗潮汹涌,不知道她儿子的艰险处境。竟是以为圣公主生辰祈福的名义,和东宫太后一起,又出宫了,让一众暗自准备了无数计谋来离间天家父子的人再一次无言以对——他们还熬命般的各种筹谋,怎样阻断这位最能影响两位帝王的太后娘娘缓和那父子关系,她居然自己!出宫了!
尽管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大家应该早就习惯了曲青青的画风,这一次,也是不得不服气的……
章和帝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他是真爱曲青青,要她帮着儿子,许多事就很难处理了,章和帝是知道自己狠不下心对曲青青的。
承和帝心中愕然,但是自小他这个母亲就是这样清高无尘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也并非情理之外。秉持着对母亲天然的信任,承和帝亲自求了曲青青,希望她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能够留在宫中。
众人只知道,面对幼子的殷殷期盼,西太后无动于衷。却不知人家母子两个密谈许久,直接使得夏侯任三观破碎,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脾性“众所周知”的母亲。
自落地就被父亲捧在手心,甚至被章和帝独自抚养了三年的夏侯任,在此刻,却无比感激母亲的这种面目全非——至少,同样是判若两人,章和帝翻脸无情,给他的是童年水晶堡垒的灰飞烟灭;曲青青给的是,在这漫天灰尘的前路上,一抹笃定的指路火光。
两位太后却不管大家怎么想,径自去了护国寺,置后宫前朝一片水深火热于不顾。
说起世家与科举士林间的矛盾,那可是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科举制还未颁布的时候。那是世家最推崇怀念的时代,世家子生而高贵,不冠而官。那是天下庶民学子最痛苦的记忆,纵然才高八斗,也不过世家门前狗帐内仆。这样的背景下,说什么矛盾,就贻笑大方了。
后,有了品评与考察,再后来,有了科举制,士林这个阶层才开始出现。但是那个时候,所谓士林,官最高不过三品,不可封爵传家,天然比世家子低上八分。有些风骨的科举出身的官员,也就是不去讨好世家,不站队而已,基本属于被排挤孤立的隐形人。大多数,还是心甘情愿做世家门阀的马前卒,冲锋陷阵,在每一次朝堂变动里或登高,或丧命。
这些庶民出身的官员,嫉恨着、不平着、讨好着;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也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可是,随着科举每三年的定期举行,更时不时有恩科加试,越来越多的科举出身的官员立于朝堂之上。基数的增加,带来的是经天纬地之才的不断涌现,是士林清流自身认同感和团体意识的不断加强,更是他们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与能力开始有底气鄙视世家子的碌碌无为……
于是,矛盾爆发了。
本来,长久以来的受压迫,士林是习惯了退让的,能保持一身,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太多。
偏偏,有前太子一事。
夏侯松亮明车马,不拿他皇子身份说事儿,只凭着他独孤一脉顶级世家的手段,镇住了满朝上下,实实在在是大大刺激了士林清流。
原来,他们自以为和世家平分秋色,互相牵制共同为皇帝效力——结果,人世家门阀根本没把所谓士林当一回事儿。甚至,人家都没觉得他们奉若神明的皇帝真那么了不得!
这是信仰与尊严的战争。
也是新兴利益群体和旧势力不可避免的生死相斗。
这是大汤历史上都称得上浓墨重彩的一场战争。
还活着的皇子全部牵扯了进来,不管是背着污名的大皇子、前太子,还是年龄尚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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