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初离开前妻的父母回到工厂,正好遇上一个外地的客商直接到工厂来订货,刘初忽然意识到他的工厂知明度大了,再也不是从前的个体户作坊了,应该算是一个私营企业了。他想,应该尽快从财务的管理和人才的使用上来一次重新的整合,应该到工商部门去登记注册,正式对外挂牌经营。否则,总有一天县城的有关部门会发现这个幽僻的山村里有这么一个工厂,而以非法经营为由来没收工厂的财物怎么办?
刘初首先上省城,回家开了个家庭会议。那天晚上,儿子刘小石、儿媳叶倩、女儿刘小翠、妻子邓芳艳都在场,刘初说:“从今天起,工厂正式转入企业化经营,在省城的这个门面就是刘家山时尚家具制造厂的一个直销点,这里所销售得款都是工厂的货款,必须定期交回工厂!”
“什么厂不厂的,还不是我们家的财产?”妻子邓芳艳说。
“这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工厂还包括工人的财产!”
“老刘啊,你怎么把我们自己的财产分给工人?”
“没有工人,就我们几个人根本无法经营这么大的产业的,所以财富还是靠工人创造的,你应该明白。下一步我打算派几个工人来跟你配合,小翠回到厂里工作!”
“什么?你派工人来监视我?”
“不是的,你还是这里的负责人,希望你跟他们团结协作,不断地扩大工厂家具的销售量!”
“那你打算让小翠在厂里干什么?”
“负责产品设计!”
“那么财务人员呢?”
“我打算向社会公开招聘!”
“刘初,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看我们家的财产都快成为公众财产了,你让我们母子俩怎么活呀!”
“是企业都得这样经营,否则就会违法的,你懂吗?”
“我们现在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天高皇帝远,有谁会知道你那个穷山沟里有这么一个厂?”
“没有?昨天就有一个客商直接到工厂订货来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工厂的规模已经扩大了,我们再也不能按过去的老办法经营了,否则,不知哪一天挨抓了也不知道!”
“不,我坚决反对这样做!”邓芳艳说。
“是我办的工厂,就得按我说的执行!”
这时,邓芳艳无言以对,默不作声了。刘小石和叶倩,一个在汽车修配厂上班,一个在衣服摊卖衣服,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答理,女儿又是爸爸的忠实支持者,没有出声,家庭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第二天,刘初带着女儿刘小翠回到了工厂。
回到工厂没几天,刘初就派五位工人到省城的直销点配合妻子邓芳艳的工作,又招聘了会计出纳和统计等人员,健全了厂里的财务制度,让女儿刘小翠做财务总管兼产品设计师,同时也把两个弟弟和弟媳都全部安排在工厂做工,只有母亲说自己年老不能做事,要留下来看守房子不肯走,继父也说要留在家照顾老伴。
然而,七十八岁的继父怎么也闲不住,尽管儿女们给他的钱多得用不完,可他还是照样经常去菜园里耕地种菜。一天,他正在菜园里翻地,不知为什么,牛突然不听使唤,发疯似地跑了起来,他拼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拉住,最后跌倒在菜园里,四脚朝天,后脑正好撞在拳头般大小的一块石头上,鲜血直流,昏了过去……
老伴发觉老公早早就出去,直到日落西山也不见归来,便心慌了,恰好这时在读小学四年级的孙子即二儿子的长子刘山苗放晚学过来玩耍,她连忙叫他到田地里去找公公。
山苗跑到山脚下的那一片田地,找了又找,看了又看,最后发现公公静静地躺在一块田里,他的头部附近的地上,有许多干燥了的血迹。“公公,你怎么啦?快醒醒……”山苗哭喊着,公公只动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山苗立刻飞快地跑去工厂,告诉在厂里的爸爸妈妈。刘初和两个弟弟闻讯赶了过来,把继父火速送往县城医院。
经过两天两夜的紧张抢救,继父总算苏醒了过来,但说话仍语无伦次、含糊不清,似乎脑出现了问题,医生量了血压,发现血压偏高,便断定患了老年高血压症。
十天过去了,继父依然分辨不出眼前的亲人是谁,医生说,已无药可救了。
刘初坐在病床前,哭喊着继父,然而,只见他把眼睛眨了两下,似乎已经明白了刘初在叫他,此外,再没有别的反应。刘初想,继父一生勤劳、善良,从不期待得到什么回报,是他把荒芜的刘家山种上满山遍野的果树,是他把刘家山的洼地改造成一亩亩的良田,是他把刘家山变成了革命的圣地,是他才使刘家有这么多的子孙后代,他的爱是多么地博大无私啊!一个孤儿,一个放牛娃,把他的爱全部给了刘家啊!他本来姓李,他完全可以把刘家山叫李家山,然而,他没有,而是默默无闻地把自己隐藏了起来,一切为着刘家的发展,继父啊,可爱的,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呢?你比我的生父还亲呀,你就是我的亲父,我要以最隆重的仪式把你安葬在刘家山,继父,我知道你累了,你安息吧!明天我就带你回家,回到你经营了一生的刘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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