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炉塞给苏芩。
“好暖和。”苏芩被冻得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笑。
“咱们姑娘本就体寒,平日里哪次不是炭盆围着,地炕煨着,何时受过这等苦。”绿芜一边说话,一边抹泪。
“破户落席的,已经很好了。”苏芩反过来安慰两个丫鬟。“噗噗呢?外头又冷又乱的,别被人冲撞了,带进来歇歇。”
“哎。”红拂应了,打了帘子出去。
明厅内,传来秦氏的声音,高高低低的听不真切。
苏芩撑着身子起来,透过帘子,见婆子、丫鬟站了一地,面色皆不好看。
“大夫人,账房已经没有银子了,您便是发再多的对牌也没用。”
秦氏面色犹豫的收回对牌,抬手招过身旁的大丫鬟,漪竹。“去将二夫人和三夫人请来。”
“是。”漪竹去了,片刻后将人请了来。
三夫人手里拿着一个紫檀木匣子,二夫人两手空荡荡的来。两人皆穿素衣,但二夫人顾氏面上带妆,三夫人张氏则清凌凌的如往常般素着一张脸。
“今日唤两位来,是为了老太爷的丧事。账房已经没有银子了……”
“我说大姐,平日里你管着整个苏府,这银子进进出出的都在你手上,咱们可一点都捞不着边的。你现在难不成是想从我们这讨银子?”顾氏提裙坐下,手肘搭在炕桌边,歪着脖子,凤眼上挑。
秦氏一贯掌中馈大权,如今要张口讨银子,实在是抹不开脸。
“大姐。”张氏上前,将手里的紫檀木匣子递给秦氏,“这是我的一些私已。”
顾氏斜睨一眼,唇角下咧。
秦氏面色羞赧的拿了,打开后看到里头的珠钗碎银,再看一眼发髻上只一支半旧乌金簪的张氏,呐呐道:“如今泽哥儿还小,你不必……”
“大姐,噗噗也还小呢。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先度过这次的难关。”张氏柔声道。
秦氏又哭又笑的点点头,转身看向顾氏。
顾氏一瞥眼,拿出一个钱袋子扔在炕桌上,“大姐,你也知道,咱们二房多穷啊,别的没有,就剩这些银钱了。”
秦氏打开,里头是一些绞碎的银锭子,连张氏的一半都没有。再看顾氏,发髻上的簪子,耳朵上的坠子,腕子上的镯子,皆一一收了起来,不见半点。
众人皆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
“对了,大姐,今日还有一件事,”顾氏掀开眼帘,看一眼面前的秦氏,抚了抚面前的炕桌道:“咱们苏府如今这般艰难,不若早早分家了的好。”
顾氏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张氏变了面色,秦氏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只暗抿了抿唇。
顾氏娘家颇有势力,如今苏府这般模样,顾氏要回娘家,势必要与苏府撇清关系,省的被连累了。
“好。不过这事,先别告诉老祖宗。”
顾氏没想到秦氏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略怔了怔神,而后喜笑颜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耳房内,苏芩攥紧身下被褥,暗暗抿唇。她这二婶子惯是个爱钻营的,没曾想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还如此百般算计。
……
坐夜前日,漫天雪飞,如穿庭飞花,梢雪堆梅。从苏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大开,一色净用白纸糊了。佛僧正开方破狱,另有十众尼僧,在灵前默诵接引诸咒,嗡嗡绕绕,十分热闹。
苏府门前,前来吊唁之人,屈指可数。趋利避害,人之常性。
“大夫人,徐老先生携陆首辅来了。”门房跌跌撞撞的进来通报。
徐玠年岁已大,无官职在身,但因其本身名望极高,所以被称一句先生。
棺桲前,以秦氏为首,身穿孝服,哭的喉咙嚷哑。
大老爷苏博与二老爷苏攒还被关在牢内接受审查,秦氏豁出去脸面,带着一众女眷,撑起整场丧事。
大堂前,行来两人。
为首徐玠,穿朴素氅衣,鬓发如霜。其身后是一身素服的陆霁斐。身高腿长的跨上石阶,行走之际,腰间佩环轻响。
两人入大堂,引得堂内众人侧目。
世人都知,苏龚与徐玠,生前如何斗的你死我活,如今徐玠前来,怕不是来找麻烦的。
陆霁斐立在那处,身后漫雪飘飞,落在肩头发梢。溯风冷冽,扬起黑油长发,宽袖猎猎。男人眉目丰朗,身型如青松般挺拔。
堂下跪着的苏家人中,不乏俏美者,但无论是谁,只一眼,就会瞧见那最出挑的一个。素装寡服,不敷脂粉,自然一股天生风韵。
人说:要想俏,一身孝。
如今的苏芩,穿一身孝服,通身雪白,髻上簪一朵绢布白花,斜斜插在鬓角,双眸红肿,含悲忍泣,粉嫩唇瓣抿的紧紧的,因着下跪前倾的姿势,压出身段。只随意挪动身子,便比旁人刻意款腰摆尾,还要勾人。
前来吊唁者,不乏有心思不正之人。苏芩毫无所觉,兀自哭的伤心,那副小模样,任谁瞧见都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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