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衣与宋青衣都被打发了?”粉彩贴海棠银箔莲口碗里盛了六分满的乳白色汤汁,何氏手里捏了一只与碗相配的粉彩绘海棠枝叶瓷勺,捏着勺子的三根手指白腻若雪、辉然如月,末尾二指灵巧的翘起,姿态优美,被杏仁中和去掉腥味的羊乳煮得滚热,袅袅热气氤氲着她妩媚凌厉的面容有些恍惚,问话的态度似乎漫不经心,但下首的桃枝与桃萼却皆不敢怠慢。
桃枝小心道:“回娘娘的话,听冀阙宫里守殿门的小内侍说,是陛下召了方贤人去把两位青衣领走的。”
“满宫满朝都晓得自从出了祈年殿里那一位后,太后将冀阙宫盯得紧,内侍自阮文仪起,以下都是早先睿宗皇帝留下来的老人,原本陛下为储君的时候,身边除了阮文仪还有几个小内侍伺候,按理陛下既然登基,那几个人即使不能够继续跟到冀阙去伺候,总也轮得到进内司掌职的体面,可谁叫他们命不好,上赶着太后娘娘为了咱们贵嫔娘娘的事情生气,又是一片爱子之心,总不能够责怪陛下,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倒是查出了那些个人里除了阮文仪都觑着贵嫔娘娘得宠,都朝祈年殿表过忠心!便全叫太后发去给睿宗皇帝守陵!”何氏放下碗,淡淡的道,“宫女这边,因贵嫔娘娘做的好榜样,冀阙宫上上下下,皆是太后着令左昭仪亲自过了目的,内中绝不至于出了那等祸乱规矩之人,女官更是全部换上了太后宫里的贴心人,萧青衣与宋青衣都是忠直之人,可也不是那等不知看眼色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叫陛下发作了出去,连方贤人就叫上了——陛下可一向不怎么待见这位贤人啊!”
论帝宠,孙氏至今都是头一位,但何氏入宫以来,虽然暂时还压不过孙贵嫔,却渐渐有后来居上之风,两边明面上就只是过得去而已,孙贵嫔做宫女时的好姊妹、如今的隆徽唐氏还被她狠狠的踩过,自此之后,除了明面上尽一尽礼仪,私下里两边从来都没有好话。
如今听了何氏的话,桃萼便抿着嘴笑道:“说起来方贤人也是够可怜的,她本是太后跟前的得意人儿,先前左昭仪才进宫的时候,规矩都是跟着她学的,太后早便替她打算着许一个官宦人家做正妻,结果祈年殿里那位一个体贴,生生的坏了方贤人一辈子不说,连带着左昭仪宫里都没去成,只好耗在了内司这不上不下的,连带着被陛下也不待见!”
“那一位作的孽还少吗?这大冷的天儿,听说长信宫的辛世妇那里竟然连炭火都是湿的,烧得辛世妇苦不堪言,亏得辛氏身边到底还有几个忠心的人儿,偷着去告诉了左昭仪,左昭仪责了内司,又先拿自己的份例补着,若不然啊辛世妇这会可还活着都说不定呢!”桃枝见何氏沉默不语,接过了话,掩嘴道,“究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贵人们,如今身份也非从前可比了,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不改——不说辛世妇乃是太后亲自留的,她的嫡母晋阳县主固然已经去世,怎么说也是高祖皇帝的侄女儿,正经宗女,辛伯符如今官拜尚书仆射,论实权仅在左右丞相之下,辛世妇固然是庶女,亦是辛伯符的亲生骨肉,先前陛下要立那一位为后,已经惹恼了重规矩的太后并左右丞相,如今却还敢苛刻着尚书仆射之女,她真当她能够青春永驻了呢!说起来,那一位比陛下还要长半岁,又怎及咱们娘娘年少美貌?”
何氏听着她们不遗余力的踩着孙贵嫔并讨好自己,面上却无笑色,只是淡淡的问:“说来说去,萧青衣与宋青衣为了什么事才惹了陛下这样大怒你们却是不知道的了?”
桃枝和桃萼闻言微微一颤——先前,何氏掐着牧碧微进宫的时辰,哄着姬深到了自己殿里,便是叮嘱过四个贴身大宫女依计而行的,结果桃叶与桃蕊两个办事不力,非但没能够伤了牧碧微,反而桃蕊自己被烫得背上一塌糊涂,为此何氏深为震怒,将两人暂时都撵离了身边,这三日来姬深除了去过一回祈年殿,都在冀阙宫里待着,他从前几时这样乖过?难道忽然转了性儿批奏章吗?还不是为了新宠!
对于牧碧微的得宠,何氏除了争宠危机之外又多了一份兄弟之仇,如今新仇旧恨交织实在是恨得无一刻不咬牙切齿,自然没心情给她们面子。
见何氏这样说了,桃枝与桃萼对望了一眼,前者硬着头皮、小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听说萧青衣与宋青衣被逐,与……与冀阙新进的牧青衣大有关系!”
这话说出了口,桃枝与桃萼一阵心惊肉跳,只是何氏却没有她们想的那样立刻暴跳如雷或者震怒万分,而是平静的问:“说仔细些!”
“是!”桃枝定了定神,略一思索,便道,“奴婢听宣室殿上伺候茶水的小内侍转出的消息,道是今儿牧……牧齐父子在大朝散后被陛下带回宣室说话,随行的还有聂侍郎,牧齐父子才告退,那牧氏就进了殿,先是当着聂侍郎并阮大监的面说了几句闲话,后来萧青衣与宋青衣认为牧氏举止无礼,当着陛下的面斥责了她并进谏,结果惹了陛下大怒,当时因阮大监圆场,只将她们赶出了殿,哪里想到晚膳的时候,两位青衣进去伺候,又因为牧氏惹了陛下不喜,陛下当时被扫了兴致,便直接叫人传了方贤人过去,叫方贤人将两位青衣带走!”
说到这里,桃枝咬着唇道,“听那小内侍说陛下这么吩咐时说了一句话——太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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