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时分,姬深沉着脸,挥退众人,独自进了寝殿,一刻后,顾长福悄然而至,守着殿门的阮文仪抬眼看了他一眼,顾长福一礼,低声道:“义父……”
片刻,阮文仪皱起眉,狐疑的打量着顾长福,然而后者神色不动,半晌,阮文仪才对身后两个小内侍挥了挥手,其中一人会意,壮着胆子轻轻叩响了殿门,内中立刻传来瓷器破碎声,姬深怒道:“滚!”
“陛下……”阮文仪小心翼翼的才开了个口,立刻被打断。
“滚下去!”姬深冷斥。
见状,顾长福忙一撩袍角,跪倒在地,扬声道:“陛下,奴婢顾长福,求陛下容奴婢说一句话,就一句!”
他知道姬深如今正在暴怒,也不敢肯定他会答应,忙急急道,“清都郡尹在外求见!”
“牧齐?”殿内传出姬深的冷笑,过了片刻,姬深一字字道,“宣!”
阮文仪与顾长福都是长出了口气——虽然牧齐来后,姬深很有可能会狂怒之下,连带他们这些近侍也免不了被殃及,但总比叫姬深满腔怒火无从发泄、若一旦因此伤了身体,他们可担不起太后问罪!
牧齐来的很快,甚至没有换下狩猎的衣袍,他被小内侍引到殿前,见到阮文仪与顾长福,略略拱手,便快步进了殿中,阮文仪叹了口气,就在牧齐才踏入殿内时,一尊青花美人瓠便迎面砸来!
“臣牧齐叩见陛下!”牧齐恭敬跪下,任凭美人瓠重重砸在自己额上!
顿了一顿,姬深才冷笑道:“你还敢来?!”
阮文仪不敢再听,匆匆示意小内侍合上殿门,退到远处。
殿内,帐幕半垂,帘后姬深冷笑,眼神冰冷。
“禀陛下,雪蓝关之事,为臣之过,与臣女着实无关,臣女委实冤枉!”姬深下手极重,牧齐虽然不比左相蒋遥年事已高,但先前姬深砸蒋遥的不过一副茶具,这次却是沉重的青花瓠,因此他额上此刻亦是一抹鲜红顺着腮旁缓缓滴下,牧齐也不去擦拭,抬起头来,悲愤道。
姬深本待继续发作,闻言却皱起眉,顿了两息,方森然道:“牧氏冤枉?”
牧齐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诮,恭敬的叩下头去,沉声道:“回陛下,正是如此!”
“那你与朕说一说,牧氏冤枉在什么地方了?”姬深怒极反笑,一把掀起帐幕,厉声叱道!
“回陛下,臣乃武将,守边卫国,是臣之本分,先帝信任,使臣出镇雪蓝关,臣有负先帝之托,是臣之罪!然陛下隆恩,赦臣无辜,又托以清都要郡,臣……铭刻五内,每思报君忠国,不敢有丝毫怠慢!”牧齐二话不说,先重重叩首,方颤声道,“可臣之次女,出生之后,至三岁方得臣能亲眼看见,那还是其母病重,臣蒙先帝恩诏,还都探望……旋即其母病逝,她今年一十六岁,臣陪伴其左右,指点她习文识字寥寥可数,心中对之委实有愧!雪蓝关远在西北,岂能怪罪区区一介妇孺!”
姬深听罢这么一番话,却是当真愣住了,只是他如今心中狐疑,却并不问出来,而是冷冷道:“继续说!”
“臣遵旨!”牧齐难过的哽咽道,“陛下,臣女能够服侍陛下左右,是其福分,虽然青衣之位卑微,不能与贵人们相比,但怎么说也是陛下近侍,纵有过犯,亦该由陛下裁决,臣虽然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如此憎恶臣女,但……容华娘娘……”说到这里,牧齐纵然一向气度沉稳,又居清都郡尹之职,也不禁伤心的号啕出声,“求陛下为臣女作主!”
“牧氏如今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姬深脸色瞬变,半晌后,才幽幽的问道。
牧齐渐渐止住悲声,哽咽道:“回陛下,臣女侥幸,随臣到西极山的一个旧部恰好见识过那种毒,因此才拣回一条性命!”
“毒?”姬深吃了一惊,也没了套话的心思,厉声道,“你给朕从头说来!牧氏忽然离开行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正要求陛下为臣女做主!”牧齐举袖擦干泪水,正了正颜色,悲愤道,“蒙陛下天恩,许臣与臣之长子随驾春狩,前几日,臣之长子因出猎时挽弓过度,不慎伤了手臂,因此这几日臣叮嘱他在陛下所赐之别业中略作休憩,莫要损了筋骨,为老来留下后患!而臣则想亲手为陛下献上几件拿得出手的猎物,以报君恩之万一!因此如常出猎!”
说到这里,牧齐眼中又有泪水下来,他随意拿袖子抹了抹,难过的道,“可不想臣今日带着随从携猎物归回别业,却见长子亲自代替原本的小厮守在门前,臣原本还以为他有什么事,不想臣才下马,长子就告诉臣,道是臣在陛下跟前侍奉的次女在行宫之中被人谋害,幸亏一同进宫的乳母拼死救护,又在逃生中遇见了臣元配的两个侄儿,这才被送到别业救治,虽然臣留在别业陪伴臣子的老人里有一个曾见过臣女所中之毒,但臣女勉强与臣子说了大致经过,便昏迷至今未醒!”
姬深皱紧了眉:“你说牧氏中了毒?中的是什么毒?”
“回陛下,此毒名为离恨香,臣听臣别业中的旧部言,离恨香单独燃烧,可助睡眠,乃是上好的安神之物,只是此物与黄栌乃是大忌!”牧齐抬起头来,愤然道,“臣子说臣女昏迷前,撑着最后一丝神智,道她本不认识黄栌,也不知道离恨香,但在随驾到西极行宫之前,却听一同伴驾的容华娘娘再三提到行宫不远处的黄栌林,甚至还被容华娘娘拉过去看过,而臣女之所以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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