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虽然到了,但还没有来得及上前,行完礼后只能小心谨慎地跪在一边。太医署隶属太常寺,为当朝之医事机构,掌天下医疗与医事教育。尚药局为内宫所设,专司皇帝的医药之事。因医药之事的特殊性,两者交往甚为密集。也不乏有医术高明者,在两处都领了个职位,但傅蝉绝不在此列。
他曾是太医署修习的一个学生,只可惜不务正业,好给妇人看病。
被认为是“不学正道,学无所成”。最后只能留在太医署做一个小小的医师,教习初入太医署的学生基本医理。但他也不以为意,正借此街头巷尾乱窜,好好研习总结这数百年来未被重视的妇科病症。
因他行为放荡不羁、喜交卑贱,饱受诟病。三十五岁才被说了个媒,娶了个屠夫的丑女儿。虽说身份地位悬殊,但两人竟也颇为恩爱。屠夫女儿虽不识字,却极为敬爱自己的夫郎,慕他才华,为傅蝉操持家务,让他专心著书。两人情投意合、相亲相爱,寓居京城一方寸之地,一家两口,倒也过的安乐。
昨夜傅蝉研习医案至二更天方才睡下,睡到三更全家被人拍门叫醒,自己更是从床上被揪了起来,套上件棉衣就被半拖半拉进了皇城。睡得太晚、起得太早,一路赶来又正是最冷的时候,整个人连身体带脑子都还是僵着。进了甘露殿,被暖气熏了一会才逐渐回过来。
他偷偷掀起眼帘去瞧榻上的那人,猜这位约莫是林贵妃。李文韵一路上已经与他讲了许多,宫中值夜的尚药局女医向皇帝推荐了他。这妇科病症从来不被重视,也无人去精修。山中无老虎,才让猴子称了大王。
傅蝉额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却不敢去擦,他虽研习妇人身上的病症许多年,心得颇多,甚至略有薄名,但也不敢妄称大家。不知哪位英雌豪杰,如此看好他?将如此一个天大的毒馅饼,送到他面前。
好在,宫门一开,尚药局的太医都入宫当值,听闻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赶了过来。皇帝已是病急乱投医,哪个先来就让哪个先看。
这些人都是医学大家,医术不凡,经验老到。如今正聚在一起给贵妃诊脉,一群人甚至调出了林淡秾入宫时的医案翻阅。其中更有不少熟人,一直为林淡秾诊脉调养,对其身体状况了若指掌。先前黄女医已经为他们描绘过一遍自己诊出的病状,但显然这时候也插不上话。
而傅蝉作为太医署的官吏被举荐进宫,此刻却也还要排在后面。他也不急,不着痕迹地去看那位“病人”。
床榻上,林淡秾吃的麻沸散已经起了作用,陷入了沉睡。她呼吸起伏平稳,表情也趋于和缓,只有眉头的褶印还未消下,可见苦色。侍女为她擦汗更衣,将浸湿的被褥都换了去,也没有惊醒对方。
望闻问切,傅蝉只这一看便知这位林贵妃只怕不是小病。虽不能见舌眼,却能看到这位面如金纸,唇色成紫,这绝不是什么好征兆。
不过,他转念想到,也许也可能是痛经。虽然他也没见过痛成这样的气色的,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是吗?兴许就是天生这样的体质。
那边,尚药局的太医已经商量出结果了,一人代表回禀道:“陛下,娘娘应当是体虚不畅,而导致经水不利,故而才如此。”
陈衍看着林淡秾,问:“那为什么以前没有这样?”
太医答:“臣查过娘娘入宫至今的医案,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方才已让医女为娘娘检查身体,也没有发现什么病状;再问起居,近期饮食减量外并无失常之处。况且娘娘之痛,只在腹处,故得结论,应当是经水不利,静养即可。”他一顿,又加一句:“若疼,可以麻沸散丸止之。”
“那为什么先前的女医说贵妃腹部有肿块,许是恶疾?”
太医解释道:“昨夜值夜的黄女医才入尚药局,许是摸错了。臣方才让黄女医去摸,她也不能再摸到。”
女医黄氏站在一边,低垂脑袋,被如此说竟也没有出声辩驳。
陈衍扶额,太医说得仿佛没什么问题,但他始终心神不宁。事关林淡秾,如何不让他紧张?
片刻之后,他忽然想起些什么,唤李文韵:“李文韵,我让你从宫外带来的人呢?黄女医举荐的那个。”
李文韵应声而出,将傅蝉带上前去。
傅蝉跪地又行一遍礼:“太医署医师傅鸣,见过陛下。”傅鸣,字蝉。
“你过来,给贵妃看诊。”陈衍打断了对方的问安。
傅蝉乖乖上前,他观舌、看眼、探脉一应俱全,眉头却越皱越紧。忽然出言:“陛下,不知能否容臣观一观贵妃娘娘的医案。”
“可。”陈衍允了,便有内侍将医案拿给傅蝉。傅蝉翻开第一页开始慢慢看起,确实如同太医所道。林贵妃入宫之时有过诊断,身体并没有什么差错、甚至可称得上健康。
但而后几年,医案较少只有隔了许久例行的诊脉也瞧不出什么大问题,只除了身体越来越寒之外并无特殊之处。结合贵妃的经历便知,这段时间她应当是在掖庭居住,这样一来倒也解释的通。直到今年得了皇帝宠幸,这医案才渐渐多起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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