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深吸了口烟,“真好,真好!”见我们有些诧异,她接着说“我还以为这个家早就没有人了呢!地震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死完球了(死完了)。那时候穷啊,我的四个娃娃啊,我都养不活,真的没得办法再养她了啊。看来她真的命硬哟,跟她爷爷说的一样。”
“她命硬?什么意思啊!”我不知道这是一句好话,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美思子啊,她命硬,爷爷给她算的,说她这个娃娃不能养。她妈妈生她的时候,她半天都不出来,把她的双胞胎妹妹都憋死了,她妈妈在生第二胎的时候,大人小孩儿都没保住啊!”
听到这儿,王艾南坐到了我身边,拉紧我的手。
“后来呢?”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镇静。
“后来,她爸爸呀,太想她妈妈了,有次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精神不集中啊,脚一滑,掉到岷江里去了,到现在都没捞起来啊。”姑姑说这句话时候,手攥紧了拳头,狠狠地在地上砸了几下。然后她又用袖子擦了擦憋了半天的眼泪鼻涕。
“地震,家里的人都死光了,我的儿子,女儿,老公,女婿,全死了。她爷爷也死了,我以为这个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还好,还好,她还活起的啊。”说完,姑姑呜咽起来,兴许,哭的次数太多了,故事讲了太多遍了,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怜悯这个女人,直到,这个邋遢的女人的故事再也没有任何吸引力了,于是她在表达伤心的时候都只能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只有听者怜悯,她才有资格哭泣一般。
我们走了,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钱。应该够养老了。因为,这个才是董倪唯一的亲人。我坐在车上止不住的掉眼泪,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每次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都要躲到天台,为什么妈妈那一栏的电话号码赫然填着我的号码,为什么说梦见妈妈很关心她反而伤心落泪,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敢回家……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一切。王艾南也跟着哭,连两个不明缘由的医生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我看着车窗外满山的云散开了又聚拢,远处山顶上的积雪和白云一道将这沉默的高山掩埋。我看到那个背着古琴的女孩儿,瞪着云在山边轻轻地游走,耳边又响起熟悉的旋律:这不是徘徊,也不是等待;是那优美的旋律,在月光下弥漫;美丽的羊角花开,你是那样鲜艳;带着婴儿般笑脸,从天边传来……
回到重庆后,我们一直都在找董倪的线索,网上新的故事早就冲散了那些无聊之辈对董倪的关注度。我每天都会给她发邮件和用qq给她发家长里短。吃饭的时候,我也会让李姐多准备一副碗筷放在桌上,我担心董倪回来之后再去盛饭会饿着她,看到好看的衣服我也会按照她的尺码给她买一件。想着臭美的她会觉得不够,我就会给她买两个不同颜色的衣服,董倪啊,姐姐给你买了好多好多衣服,你啥时候回来看看啊?
生孩子那天,我硬是不生,我说,董倪没有回来,我不敢生啊,然后王艾南没有办法,哭着跪在我床边说,兰子,你好好生孩子,董倪会回来的。我发誓,我一定会给你找到妹妹的啊!
董倪啊,我有好好听你的话生宝宝哦,现在宝宝都会走路了,会叫董倪阿姨了,家里还是跟以前收拾的一样,一点没变,你给我的500万,我一分钱都没花,给你留着呢,你以后嫁人要用,姐姐还会给你买辆好车。
董倪啊,现在都是2014年8月20号了,今年闰月,姐姐多给你买了些夏天的新衣服,你要早点记得回来穿啊!不然姐姐又得给你买秋天的衣服了!
董倪啊,你在哪儿啊?!
☆、后序
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奇奇怪怪的时代。我们这个世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传统的,现代的,乃至超现代的东西冶为一炉;美好的、优秀的又常常和平庸的乃至卑劣的合为一体;渴望安宁、和平却又每天腥风血雨。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世界,必然会生长出奇奇怪怪的一代人。我虽然已垂老矣,但我愿和年轻人一样年轻,因此,我经常在想,我们应该怎样去理解,去诠释,去面对这一代的人呢?
兰生的《是谁埋葬了你的荷包》(以下简称《荷包》)仿佛给了我一把密匙。
《荷包》作为小说,只有是十多万字,当然不能说它是鸿篇钜制,不过,我觉得它很有意思,也很有思想,内涵丰富,容量不小。
《荷包》的主人翁董倪(“懂你”的谐音),从穷山沟里的一个不幸家庭走出来,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上大学,攻读硕士学位,进而成了一名大学老师。尽管在一般人眼中,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很成功,似乎应该顺理成章地找到个好老公,建立一个美好的家庭,相夫教子。然后,像童话故事里写的一样:他(她)们过着幸福的生活。然而,偏偏董倪不是“一般人”,不知是命运多舛,抑或是她内心的欲求太高、太多,她的生活总是不如意,特别是情感上的纠葛,使她总是在激烈的内心矛盾和冲突中挣扎,就好像一个水晶瓶里,既有冰,又有火。有时候冰灭了火,有时候火又融掉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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