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在墙壁上照亮了那个人的脸。
那人满脸是血,手拎着屠刀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身下的尸体上,双眼早已失去了理智,像被挖空的两个大洞。
但那张脸却并不陌生,那张脸平日里总是带着醉酒的邋遢、讨好他时的怯懦、惭愧时的自责......
那人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给了他生命却一生潦倒酗酒成性的他的父亲。
那一刹,他脑中轰得炸开,整个人颓然跪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抱着头像困兽般痛叫。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个噩梦。
似乎听到了他的哀嚎声,那人转过脸来看他,有一瞬他似乎愣住了,而后他起身下了床,拎着那把仍在滴血的刀朝他走来。
顾清风听到脚步声,恍惚地抬起头看到满身是血的父亲站在自己面前缓缓举起了刀。
那一刻,他心头一松,闭上了眼。
也好,他死了就能去见秀秀,去见清泽,去见娘了......
但那把刀始终没有落下来,他睁开眼却发现父亲握着刀的手在颤抖。
顾承德的手在颤抖着,全身也在颤抖,他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绝望地面如死灰的儿子,鼻息间的血腥气,一室的血,妻子、儿子、儿媳的尸体,滴血的刀、还有脑海中他杀人的所有经过。
理智恢复,但随之而来的惊骇与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喝酒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清风......都是我的错......”
“吭啷”一声,刀掉在了地上,他跪在了儿子面前,那几乎没有直过的脊梁在儿子面前再度弯下。
“我该怎么办,我喝了酒,杀了人......我杀了阿芬,我杀了秀儿,我杀了清泽......我,我......”顾承德胡乱地自言自语,突然,他抓住那把刀塞进他手里,哀求他,声音因为颤抖诡异地尖锐了起来:
“清风,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这个畜生......”
顾清风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刀,看着这个男人狰狞懦弱又绝望的脸,轻笑出声:“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杀了你,你解脱了,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顾承德一呆,将那把不知布满了谁的血的刀扣进他掌心,又是哭又是笑:
“清风,爹知道爹这辈子一直都在拖累你,拖累阿芬,拖累秀秀,拖累小泽......爹没用,就算我求你,你杀了我好不好,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他握着他的手将刀扎进自己的脖子里,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杀了我啊,求求你,杀了我,我受不了了......”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爹......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自私......”
冰冷的泪滑出眼眶,顾清风嘶声哀求,心在一寸寸地死去。
蓦地,一声清利的呼啸,他一怔,顾承德的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他缓缓抬起头,只见电闪雷鸣之中,水珠从来人的蓑衣上缓缓滴落。
少年摘下斗笠,露出那张死神般俊美的容颜。
将那把审判之剑从顾承德的尸体中□□,少年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这个人是我杀的,不是你。”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裴澈,灵犀宫的人,你的师父清流宗慧能禅师圆寂前得知你有难,委托灵犀宫救你。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裴澈——这个时光被永远停驻在十七岁的少年。
那一夜,裴澈帮他将四具尸体搬上孤岐山安葬。
他在孤岐山上哭哭笑笑像个疯子一样待了三天,他也陪了他三天。
三天后,他跪在碑前听他道:
“酒里被下了药。”
顾清风在混沌的思绪中清醒,父亲生性懦弱即便发酒疯时曾动过手,但几年前被他以断绝父子关系威胁训斥过,父亲一直畏惧他,不敢过分。
顾承德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至少是一个人。
他绝不至于因为酗酒凶性大发,大开杀戒。
顾清风将顾承德常喝的酒壶拿出来晃了晃,里面果然有东西。
他开口,声音粗嘎地像地狱归来的幽魂:
“你是说有人下毒?”
“嗯。”
“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恨你。”
“哈哈哈……”他长笑一声,双拳砸在碎石上,“什么人要恨我如此……”
“这需要你自己调查。”
“……看来我的对手是地狱里的恶鬼啊,你说,和恶鬼斗,我应该怎么做呢?”
“把自己也变成恶鬼。”
他笑了出来。
那天,从孤岐山上下来后他就成了只会笑的顾清风,他的痛与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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