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骤然生变,不仅许如凉一方受到震惊和打击,漆雕烟儿的计划突然缺了重要角色,就连许琦也几不可见地抬了抬眼皮。
诸方皆未表态。
就在这时候,章妈妈突然跪了下去,苦大仇深地道:“王爷、夫人明鉴,那小蹄子定是知道事情即将败露,畏罪自尽了。请王爷、夫人明察,还奴婢公道……”
尓书死了,死无对证,往她身上泼再多脏水,她也不会活过来争论!
可人才刚刚死,英灵尚未走远,就这样急不可耐地往她身上泼脏水,刁妇可还存有半点羞耻心么?
许如凉愤怒地瞪向章妈妈。
王嬷嬷趁乱朝漆雕烟儿打了个眼色。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过程虽然意外,但取得的阶段性胜利并无不同。
只要再添一把火,其实还能走上最初预计的结局。
漆雕烟儿会意,对许琦道:“尓书怂恿郡主在前害两个孩子遭遇危险,事败自尽惊扰主子在后,按例该曝尸乱葬岗。王爷意下如何?”
昨晚他决绝指责她审问许如凉,如今尓书自杀,证明许如凉确实撒谎诬陷章氏。
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许琦低垂眼睑,看不清里面情绪,淡漠地应了声“嗯”。
漆雕烟儿就要派人去执行。
许如凉离座跪下:“恳请父王明鉴,尓书是冤枉的。尓书是个孤儿,如今她人已逝,也没有其他亲人,还不还她公道已然没有意义,但请父王恩准女儿为她收尸,好生安葬……”
“混账!”许琦厉声喝斥道。
深深的被女儿欺骗的感觉,令他怒从心起。
“你顽劣无度,使幼弟涉险,事后一再隐瞒实情包庇恶奴,如今事发,你不但不诚心认错,还欲狡辩,实令本王大失所望!”
每一个字,每一声语气,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所以,即使她努力想改变,结局依然没能改变,是吗?
许如凉前所未有地感觉无力。
她没有证据,而且尓书在关键时刻冲动地自尽……
目前情况对她糟糕透顶。
她只能微弱地维持那份倔强,喃喃道:“女儿没有怂恿他们。”
许琦已不待看她,“来人,送郡主回去反省。”
许如凉心下一片冰凉。
亲生父亲,终究还是不相信她。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那么多年她都已经熬过来了。
更何况,事情进展至此,说句狠心的话,想保的尓书自尽了,她其实反而可以放开手脚!
就让一切朝毒妇预设的目标往前……
狠狠捏紧拳头,让指甲嵌进肉里,疼得她眼泪直留。声声恳切:“女儿是被冤枉的,求父王明察,女儿和尓书都是被冤枉的,求父王明鉴,为女儿做主!”
声音不大,呜咽悱恻,却更叫一个肝肠寸断,挠人心肺。
不过许琦仍然看也不看一眼,冷冷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快送郡主回去。”
没人过来请许如凉,倒有两人走到大厅中央跪了下去。
正是许冲的乳嬷嬷和掌事大侍女。
漆雕烟儿故作惊讶地问:“你们做什么?”
二人便就声色具佳地边磕头边祈求道:“求王爷和夫人救命。”
“这话怎么说?谁要你们的命?”漆雕烟儿演技比之她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有人这时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们身上。
二人犹豫犹豫地朝章妈妈看了一眼,然后好似惊恐万分地急忙收回视线,说话便就变得吞吞吐吐。
漆雕烟儿看向许琦。
许琦神色淡淡的,没有表示。
就是默许。
漆雕烟儿会意地道:“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王爷自会替你们做主。”
二人好似得到莫大鼓励般。
乳嬷嬷说道:“那日老奴在窗外隐约听见章妈妈对二爷说‘不如去偃月坡,那里离夫人的嘉裕堂远……’老奴想制止,但章妈妈以老奴独孙相恐吓……盖因章妈妈平日即嚣张跋扈,老奴恐她暗中报复……如今尓书已死,老奴实不忍再见郡主受罚,今日便是拼着一死,也要道明事情,还请王爷明鉴。”
“你血口喷人!”章妈妈立时出言反驳。
当时她并不知道窗外有人,根本就没和乳嬷嬷正面交锋。
不过,她也陷入了和许如凉一样的境地——空口无凭,完全没证据证明她没有怂恿许冲。
掌事大侍女又将方才她教唆许冲串供的事抖了出来。
漆雕烟儿豁然站了起来,兀自震惊半晌,才声色俱厉地喝了声不敢置信的“你们,说什么?”
二人力证所言属实。
漆雕烟儿跌坐椅上,痛心疾首:“大胆章氏,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你竟……”
似乎太过失望,以至于不能流利地说下去。
忽略章氏歇斯底里的求饶,征询地望向丈夫。
许琦视线集中在许如凉身上。
她就那么跪在地上,单薄纤弱的小小的身躯,着一件水蓝小裙衫,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淡泊。瘦削的肩膀不住轻颤,哭泣的声音已经止住,只默默地淌着泪,微弱而倔强……
如此的弱小,若此的无助,如此的需要被人保护。
可是,自己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皆因贱婢刁仆从中使坏,混淆视听!
许琦绝然一挥手。
漆雕烟儿唯有在这种时候与丈夫最心意相通,立时就道:“来人,将这刁妇拖下去,褫衣廷杖,杖毙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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