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铭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把拉住他,从头到脚地仔仔细细看了遍,仿佛确认他没有缺胳膊断腿:“你怎么才回来!我听王太医说路上看到你和太子殿下讲话,他还拿箭抵着你喉咙!”
“严兄放心,我四肢健全,五脏犹在。”吴议从桌上抓起一壶茶水,灌满一个杯子,一口气牛饮而下。
严铭这才把悬在嗓子眼的心给塞回胸口:“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讲讲。”
吴议无意隐瞒,把和周王李显、太子李弘相遇的事情从头到尾粗略说了一遍,唯独把那篇文章一笔带过。
严铭到底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年郎,放下了担心,就捡起了八卦,缠着吴议不住问他两位皇子的容貌。
“我在家时常听我姐姐们议论,周王显fēng_liú秀美,太子弘端庄温雅,到底是不是真的?”
吴议想了想,客观地点评:“我没看见周王的脸,但身段的确潇洒过人,至于太子殿下,的确温文尔雅,也挺平易近人的。”
严铭见他反应平平,不由嘟囔着笑道:“看来妇人家的话果然信不得,我还真当他们是什么神仙人物了,看你的样子,皇子殿下们也不过尔尔。”
吴议不由失笑,如果可以,他也挺想像那样“不过尔尔”。
手里轻握的青瓷杯子渐渐凉下,浅浅的水迹渲开一层淡墨轻彩的色泽,吴议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下,扑鼻而来的是清淡甘甜的金银花香。
严铭见他兀自沉思,只当他很喜欢这壶花茶:“这还是张太医吩咐的呢,说最近天气骤变,最易外感六淫,突生疾病,金银花茶是最好养生的,特地叫人给你送了一壶。”
张起仁虽然严苛刚直,但待下从不乏体贴宽慰,连他这样的小小生徒也不落关心。
吴议把玩着手心的杯子:“孙博士呢?”
严铭道:“听说沛王有佯,去请平安脉去了。”
“我记得照看沛王的是陈继文陈博士?”
“谁知道呢?”严铭满不在乎,“也许是陈博士忙不过来了。”
——
不多时便已入夜,更漏如雨珠,清脆而惊心地敲下。
远远传来厚重低沉的钟声,长安城已经到了宵禁时分,而城外的猎场灯火灼灼如漫天的烟霞,一轮弯月挂在天际,被地上的灯光掩去了所有光华。
“亥时都过了。”严铭用小铜药匙挑起一丝灯芯,爆出一朵硕大的灯花,一瞬的闪亮之后,是沉静下的昏暗,“孙启立这平安脉,请得也太久了。”
吴议侧耳听着,前院里隐隐传来不真实的人声,桌椅碰撞、书卷翻动还有烦躁不安的脚步声交织成一阵繁复纷纭的背景音。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而他们这些过于机灵的生徒便无情地被轰回后院,以孙启立为首的太医班子干脆没有回来,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学生们。
生徒也自有自己的风声,严铭低声道:“我方才去打听了一下,听别人说,仿佛在说沛王殿下并不是突染疾病,而是下午从马上跌落下来了,这会子正忙得人仰马翻呢!”
第25章 沛王急病
吴议心底一动, 问他:“你还记得陈太医说他有哪些症状没有?”
严铭仔细回忆着, 陈太医左不过和学生私相教授,他也就窃听到几句:“好像身上滚了好几处伤, 听说外伤倒也不算重, 就是还有什么胸阳不足,气血逆乱, 营卫阻滞……我也听不懂啊。”
“有没有提他用的什么药?”
“陈太医说这算是厥证,暂且开了人参、麦冬、五味子、附子、炮姜、甘草这几味温平的药养着, 已请针师刺了气海、关元、百会三穴位。”
这几味药材在中医里算是相对万金油的一类,药效缓和, 调养为主,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方子。
外伤,气胸,甚至可能已经出现了休克, 难怪整个太医班子都紧急出动了。
吴议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扣动着桌面,眉头微蹙。
但愿是他想多了。
翌日卯时, 天际刚摸出点亮光,吴议便被门外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惊醒, 他蹑手蹑足地从生徒的床铺上爬起来,一旁的严铭胳膊一伸,大咧咧挡在他的跟前。
无奈地将这支梦里不安的胳膊轻轻搁回温暖的被窝,严铭睡里啧啧地拌拌嘴, 仍旧好梦香甜。
吴议披好衣服, 默默掩上门, 一边趿拉上鞋子,一边朝后走去。
李唐皇室酷爱围猎,这个临时的太医署设施倒也齐全,的侍卫睡意混沌,半是瞌睡半是醒地拦住他:“干什么的?”
吴议忙笑道:“我是太医署里的生徒吴议,来查一查医书。”
那侍卫本就闲在职上,兼之吴议也是见过的面孔,便打着呵欠开了门:“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张太医大半夜来找书,张太医的学生一大早来扰人清梦。”
吴议也懒得去纠正这个荒唐的俗语用法,跟在他身后,一头扎进暗尘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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