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篇爱到荼蘼
小时候,有次父亲去参加喜宴回来,衣服上沾了块香口胶的汙迹。母亲花了大半天时间,用尽一切办法清除这点污秽。
我问母亲:“值得吗?这幺累!”
母亲说:“只要愿意,就值得!”
体育老师是父亲生命中一个污秽!
这个污秽不但令父亲蒙垢,将来还会蔓延下去,笼罩他洁净光明的一生!
我要为父亲除掉这个污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碎玻璃踩在脚下,发出嘎嘎的声音,我举着尖长的玻璃刃,刚才曾饮过体育老师鲜血的玻璃刃,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咫尺却似天涯远。
体育老师抬起头,看到我脸上的恶毒与兇狠,看到玻璃片上未干仍在滴下的鲜血,他眼中露出恐惧。
我早就警告过,如果敢动父亲半根毛发,我会跟他拚命!
但他不过止动过,还污辱过,更要将这污辱的证据作为他将来青云仕途的利器,他不止是点污秽,而是铺天盖地的污秽,我要先断其根,让其永不能蔓生作恶!
体育老师赤手空拳,找不到任何掩体,随我的移动而慢慢地挪动身体闪躲。
为什幺人总要事后才会后悔和怕?既知道后果为什幺仍要去尝试?
我笑,我对着他笑,我不是人,是一只鬼,摇荡烛光中浑身浴血的厉鬼!
这本就不是人间,是鬼域,一个血肉模糊,你死我活的人世鬼域,走进这个空间的全是恶鬼,没有活人!
我脚下碰到了一个活人,陈医生。
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怜:“别杀我!”
我低头看看他。如果要掩藏今天的一切,不单要干掉体育老师,还必须干掉他!
“阳哥,快救我啊,小轩疯了!”陈医生半哭着胡乱大叫。
我愕然止步。
阳哥是谁?
阳哥是我父亲周挺阳!
天啊,我在做什幺?
我準备杀人,我竟然为了灭口而打算杀人!
突然发现手中紧握着的玻璃片切得手心发痛,在滴血,原来我有血,是人,不是鬼!
但我是什幺人?
一个为求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为达目的而丧心病狂的人?这样我跟王薇薇,跟体育老师他们还有什幺分别?
不,我不要变成他们,我是自己,我是周明轩,我是周挺阳的儿子!
我绝不是他们那种人!也绝不能成为他们一样的人!我不要做一个让父亲心死失望的人!
不能,万万不能!
“你走,有那幺远走那幺远,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我举着玻璃刃盯着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神色怪异地退后两步,夺门而去。
手上的玻璃刃自手中坠落,撞击地面,发出轻微的断裂声,也断开了我走向彻底罪恶的途径。
杀死体育老师又怎样?事实已经发生,无可更改。人可以杀掉,但记忆可以杀掉吗?发生过的事情可以抹却吗?
我软软地坐到地上,不住地闭目喘气,努力要忘记一切一切,只愿睁开眼,这只是一场恶梦,所有事情从没发生。
“救我。”陈医生在低声恳求。
我咬牙站起来,跌跌碰碰地走向他,如孩童学步。
但我不再是孩童,已经开始成长,不能只懂闭目逃避伤害,要学会勇敢面对和适应。
世途坎坷,人事变幻,成长有代价,结果总要自己去面对!
“没受什幺损害,只有外部一点儿擦伤,不算是……那个,他应该不会觉察。”陈医生为父亲检查一下,神色有点扭怩地说。
他的意思是说算不上被姦污。但这又如何?我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今晚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永远要维护他的一生光明,不受污秽沾染。
“帮他穿好衣服,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今晚发生过的事情。”我撕扯帐幔包扎手上的伤口。手裏在痛,身上在痛,全部都在痛,但不如父亲被伤害带来的痛,剜心的痛。
周家历代先灵,枉你们平日受尽人间香火,却眼白白看着你们的儿孙受辱却一语不发,这是什幺道理?昔日焦桂英因王魁负心而打神,我要怎样对你们?难道要一把火将你们烧得乾乾净净来洩愤?
火起,火焰从门窗外炎炎烧起。
远远听到体育老师的尖叫声:“反正我一无所有了,大家也别想活下去!”
“火啊!火啊!”陈医生吓得脸色苍白。
从体育老师离去时的怪异眼神中我已经看得出他不甘心,但料不到反扑比预料中更快,更彻底!
我扑到床边拉扯着父亲:“爸,快醒醒!快醒醒!”
父亲酣睡如故,我拖不动他沉重的身躯。
漂亮精巧的仿唐建筑物现在成了最好的引火材料,火焰燃过的帐幔,烧上屋顶百多年的陈旧木梁,发出啪啪的声响。
“怎幺办啊!救命啊!”陈医生徒然地呼叫,几块瓦片连带着燃烧的木头掉下来,他顿时吓得倒在地上。
我疯狂地拉扯着父亲的身体,但他毫无回应。
“那儿有个小窗,爬得出去,快!”倒在地上的陈医生突然有所发现。
厢房内一侧的青砖墙上果然有个透气的小圆窗,只要找张椅子垫脚我肯定能爬得出去,陈医生瘦长的身体应该也勉强可以,事实上他已经跑去搬椅子了。
但父亲呢?就算他清醒时雄伟的身躯也挤不出那个小窗,更别说现在昏睡状态中。
浓烟开始漫起,室内墙壁的周氏祖宗画像在火光中一块块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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