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璟回头沉沉看她一眼,又回过眼去,低低开口:“阿陌?你是不是喜欢他?”
回过神来,苏陌知道他说的是谁,却不知为何地犹疑了片刻,才轻声道:“是。”
身前脚步仅仅顿了顿,便恢复如常。苏陌也没在说什么,隐于眼脸的神色有些恍惚。
灯火通明,书房灼灼闪着烛光。
杨璟抬手令两人停下,在书房门前前站定,低声开口:“祖父。”
门内淡淡应了一声,杨璟吸口气抬手推开门,脚下一顿,还是走了进去。苏陌余生自然跟进。案前堆叠着大大小小的竹简,神情淡然的老人低头阅着,自始至终并未看他们三人一眼。苏陌同余生静默谨顺的微低着头,以示尊敬。
杨璟张张嘴将要开口,老人淡漠地打断他:“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杨璟一愣:“祖父,您都知道了?”
老人抬头状似无意的看他们一眼,嗤笑一声:“杨家百年基业,能如玩笑?”
杨璟犹不死心:“可是祖父,今日若一助,日后或可得一份恩情....”
老人淡漠地看他一眼,又接着低下头阅件,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说,你是不能去的。其他的,我不愿管。”
杨璟欲再辩驳,袖间被一扯,抬头见余生沉静的笑:“如此。”
老人抬眼静默看着他们,那一眼似有沉沉的压力在屋内沉淀,压得烛光恍惚。“小儿,你需记得,竟陵郡可不止你一处余家。”
余生一愣,神色渐渐沉重下来,深深弯下腰去:“多谢杨老教诲。”老人不经意的捻了捻浓黑笔尖突兀翘出的一丝,细致地蘸满墨汁,继续伏案启文。
苏陌和杨璟一同看向余生,最终也没有问他,随他请礼离去。
脚下木层微颤,苏陌犹疑地随余生走着,面上一片焦急却并未开口询问。足下鞋靴在原木铺就的长廊上,踏出低沉的声音。杨璟最终也未按下疑问,询问道:“阿生,为何不让我再求求祖父。”
余生莫名一笑,道:“果然关心则乱。”
杨璟皱眉张张口,而后慢慢怔住,眸中喜色渐盛。
苏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地一颤,紧紧跟上两人脚步。余生看她一眼,触及她目光之时又面无表情转过头去。苏陌脚步一顿。
等带援兵赶到秣陵时,天色近黑,昏黄的圆日披一袭艳红霞光缓缓下坠。苏陌收回有些刺痛的目光,等余生安排好兵士充盈营帐后,才同他一起赶去萧祁所在的住处。
一路上火烧破败的焦黑随处可见,断树身上被熏得漆黑剥落一片,老弱之人就那样直接躺在路边,抱着身子无力□□,不时还有低低的哭泣及幼儿虚弱的啼哭声。夏末秋初的日光依旧炙热,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整天下来被烤的发烫---他们就这样躺在地上。
即将见到萧祁的紧张喜悦渐渐冷冻下来,化成一股股汹涌袭来的震惊与痛苦。想起之前在建康城随世家子一样的奢靡fēng_liú,她心中升起近乎失态的堵塞压抑。
余生拉了她一把,让她避开横落烧焦的木柱。半晌,才语气平静的开口:“这样的战事算是轻的,毕竟是自朝之间。若换做与北魏的征战,还会比这惨烈不知多少。”
看着方才躲开的焦黑木桩,砸在地上依旧迸出几丝明灭的火星。苏陌无意识地点点头。
她在新闻里见过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流离失所都是轻的。那时镜头里定格的恐惧无措的眼神让曾经的她唏嘘不已,却并无多大震撼,顶多带些同情。
然而此时此刻,刺痛在眼中的这一幕,不是晦涩的古言记叙,不是镜头中远隔千里的投影,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存在于她面前的一场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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