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场婚礼的调节器,司仪总会出现在最恰当的时机。
横切一个空挡,司仪插话进来,声色钟鸣。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俯仰千里,难表其巍峨。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咱们就欢迎眼前这位朴实无华的老人,也就是新娘的父亲,用他最深沉的爱,给今天这对新人送去一份祝福。”
一语凋敝,司仪带头鼓掌,同时小踱两步,及为恭顺的为老人递上了麦克风。
王父轻咳一下,咽下埋在嗓间的悸动,略带神伤的脸,努出一丝笑意,“多谢,谢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参加小女的婚礼,也感谢主持人给我这个讲话的机会。”
司仪微笑着摆摆手,示意王父继续往下讲。
“说句实话,今天女儿出嫁,我很激动,也很高兴。激动的是,女儿终于长大成人,开始组建自己的家庭。高兴的是,女儿找了个好归宿。我这人呢,从知青那会儿摸爬滚打出来,一直就没进过洋学,肚子里墨水不多,也不太会讲话。既然要给新人送祝福,那我作为长辈就提几点要求,算是我对他们的寄望。”
面对王父殷切的目光,萧子聪立马绷直了身体,面目的神经抽动,严肃而郑重的聆听王父的教诲。
“第一,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时间久了,都会变得平淡,还有可能为了一些琐屑而争吵,不管孰是孰非,有一点你们要牢记在心,那就是,要学会体谅。”
萧子聪肃然的点点头,眼睛的余角瞄向了王小琪。在王父浑厚的教诲里,王小琪表情呆立,完全判断不出她在想什么。
“第二,今日过后,你们就成立了新的家庭,作为家庭的一份子,为人处世,不可再与往日同拟。今后若有什么重大决断,涉水之前,一定要为你的整个家庭着想,所以,这第二点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学会承担责任。”
“这最后一点……”,王父微微停顿,目光林润,深埋的浓情,秋风一般扫过台上的两人,“这最后一点,你们切勿谨记,以后我们不常在身边,年轻人自力更生,在外打拼,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没事常回家看看走走,好让我们这些在家赋闲的老家伙安心。”
说完最后一句,王父像是卸掉了什么重担,人轻松了不少,眼圈却又红了。
“爸……”,一串晶莹的泪珠洒落,王小琪忍不住脱口而出。
萧子聪听得灿然,对这位老人的话深勉于心。抬头向大厅望去,大家似乎都被这朴实的言语触动,自发鼓起了掌。
眼瞅着一场婚礼要开成伤情大会,司仪赶紧接过话头。
“好,说的好,老人一番话,真是字字珠玑,弥显珍贵啊。在此,我也替老人要个彩头,两位新人,以后天南海北,事业卓成,一定别忘了常回家看看。”
填补完话头,司仪面向王父,“接下来,我们先邀请新娘的父亲入座主宾席。”
司仪躬身前倾,摆出邀请的姿势。
王父冲着萧子聪和王小琪微微颔首,顺着司仪指点的方向扶摇而去。
站在t形台的垒头,萧子聪和王小琪并排而列。两人身后,是翠裙飘飘的伴娘和西装革履伴郎。大家风姿卓雅,璀璨怡人,为新郎新娘着实添了重彩。
尤其是身着紫衣的橙子,亭亭玉立的身姿,和娇美的面容,惹的台下几个未曾婚娶的青年,频频侧目。若不是婚礼还在进行,说不定他们早已奔前索要手机号码。
然而,此刻的橙子却在自己的世界里郁结。
橙子知道,接下来将是婚礼的重轴戏,这场戏演完,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纵然明白这场婚礼不过是两位新人协议里的一项可有可无的过场,可自己心中,那些不舍的不安的,不可名状的纠结,像一只白蚁,盯在薄宣如纸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的撕咬。
伤口不大,却疼痛难忍。
她一直读不懂萧子聪,就像萧子聪也一直未曾看透她一样。或许,等这场闹剧结束,俩人找份闲暇,坐下来细细攀谈的时候,一些故事才会看到结果。在那之前,谁也无法触碰谁的的忧伤,只是单纯的,按照既已划好的线条,不顾一切的走下去。
婚礼交响曲袭来,曲蜿而流的韵动为两位新人扫平了前方的红毯。趁王父回席的功夫儿,司仪也在t台的中央站定。
对视着置身十米外的新郎新娘,司仪气沉丹田,迸发出嘹亮的轰鸣,“现在,我宣布,新郎萧子聪和新娘王小琪……”
“慢着。”一声粗犷的吼叫从大厅的门口飞来,打断了还在进行的婚礼仪式。
一时,似乎被磁石吸引,所有人转过身,惊异的向门口望去。台上的司仪也愣住了,主持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
萧子聪未曾回头,心里却早已卷起一场风浪,背后的这个声音,既熟悉又讨厌,前些日子当那人皮笑肉绽的表示,在婚礼当天,要给萧子聪送礼物的时候了,萧子聪就知道,他们之间,早晚会掀起一场鏖战,只不过,他没料到,那人会选择这个时机。
萧子聪能听出的人,王小琪自然也认识。可她并未像萧子聪那般坦然,这个人的到来,惊吓远大于惊喜,逐浪而来的声响,让她不自觉的去挣脱开被萧子聪紧握着的手,可惜,刻意发力的萧子聪,右手就像一把老虎钳,结实的令人窒息。
冰凉的扭过头,果不出所料,周昌道捧着一束玫瑰花,音容沉着,气势逼人的站在了大厅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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