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星月破碎。
他的剑碰上他身前的屏障,并听见细碎如薄裂而开的冰层的声音,几道裂纹自剑尖龟裂开去,手上劲一使,嚓的一下破开屏障,直插对方胸口。
粘稠温热的液体蜿蜒著淌过自己握著剑的手,徐天房想笑,但只觉自己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惨痛,低下头,赫然看见露在外面的那几节木鞭。
「……上朝玄都,统摄万灵。急急如律令!」张君房不紧不慢地将剩下的口诀念完,鞭身上一道光芒闪过,符光莹莹若现。
徐天房张著嘴,略有错愕,「这不是『敕神咒』!」
张君房点头,声音淡若止水,「元始密咒。」
话音落,太极图内光华闪现。
徐天房缓缓抬手,握上那柄自自己胸口贯穿而过的木鞭,面有凄然,牵起嘴角冷冷笑了两声,「我果然……还是太小看你了……」
他的身影被熠熠光辉所拢,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淳然平静道,「修行之人必先修其心,绝辛去厌,断荤戒欲,谨守天戒,心意同符,内外同仪,无思无欲,无虑无恐,翛然坐忘,德同真人,道合仙格……这是君房入观那日,师兄对君房说的第一句话,师兄自己忘记了?」
对方一震,眼睛越睁越大,那些久远到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如潮似海卷土重来,浮现於脑中,复又清晰起来……
那日藤花繁盛,末叶舒展,刚入门的小师弟被师父领到自己面前。一声『大师兄』,低头便看到一个面如脂玉,眼神明澈的孩子。那时候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却是摆出一幅前辈的作为,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修行之人必先修其心……』
「今时今日还说这些又有什麽意义?」徐天房的头垂得很低,几乎就要碰到那插入胸口中的打神鞭上,耸著肩膀吃吃得笑,越发狂乱,而後怆然笑向长空,嘶声道,「苍天!你不公!你既偏袒於他,何不将他带走,偏要与我等之辈共处,令我等自惭形秽!」吼完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愣愣地盯著身前地上的血,然缓缓抬头手指颤颤地指向张君房。
「张君房……我诅咒你……我用这数万人的鲜血诅咒你……」
手起,挥落,只一瞬间,几万辽军将士肢残形碎,血雨如飞。
处於阵中的杨义和底下将士看到眼前那一幕,皆都目瞪口呆惊愣地说不出话来。前一刻还生生立在眼前,执著刀剑杀也杀不倒,只一眨眼便血肉横飞,猩红染目。
那人声色凄厉,一字一字对他道,「……你生必被至亲所弃,死必为厉鬼所噬,尸骨尽毁,不得善终,魂魄无依,永世不能超生!」
张君房眉头微蹙,将手一抽,霎时鲜血四溅,有几滴沾到了他脸上,静看著眼前之人缓缓倒下,执著打神鞭的手却是不受控制地轻微抖颤。
血腥气浓重得几欲令人窒息,他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耳边只余下师兄临死前声嘶力竭的诅咒,仿佛天地间失了所有的声响,只剩下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久久回荡。
罡阵的光辉渐渐隐去,张君房静立於原地一动不动,季怀措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开解道,「穷寇之辞,不足为惧,我们走吧……」然见他没有反应,遂回过头去看他,这一看便是触目惊心。
血,如同挣断了线的珠子,顺著他的嘴角散落而下。
「君房,你……」季怀措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连声音都有些打颤。
他似乎意识到了对方在惊愣什麽,抬手去拭嘴角,拭了又拭,直至满手鲜红,最後索性放弃。抬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麽,却见更多的鲜红液体涌了出来,便抿起嘴角淡淡地弧了一下,如毒魇,似蛊惑,旋即阖眼……
倾然而倒。
天庆三年,周辽战於大周边境,僵持月余,辽败,军士无一存还,尸骨无寻,无人知其原因。
北原雪山,平沙月白,一碧山寒,放眼望去,恰是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细雪如沙,轻尘飞扬,几只一身银白的狼风卷一般从雪山上狂奔而下。
山脚下的巨石上有人负手而立,银发素袍,绯眸如焰,似是听到身後的细碎声响,一回身,银丝共衣袂翻飞,见不远处一片白雾纱幕,不觉嘴角上扬,弧出了一个很好看的角度。
那几只雪狼在他所立的巨石前停下,将嘴里叼著的那将开未开,莹白如玉的花苞放在地上,而後蹲坐在那处,似听候吩咐。
狼从巨石上跳了下来,逐一摸过它们的颈脖,「辛苦你们了,冬雪消融山上容易雪崩,只是没有这雪莲,那人恐也撑不了几日……」说到这里,眸眼黯垂,不觉掩了一层深沈的灰雾。
想那人一张素颜淡无血色,此时应是已经起身了罢。杨义特意在云州郡守的府邸里辟了一处暖阁让他静养,那人却是闲情散逸斜倚熏笼,裹一袭轻裘隔窗凭栏。窗外红梅映雪,绿枝抽芽,朱格飞檐,消融的雪水连成了一串莹润如珠,一如那日自他嘴角逶迤湮走的血红如胭,一逝而殇……
五内俱损,只留一线心脉,季公子若是救得了君房,君房就拜季公子为华佗再生扁鹊转世。将死之人如此调笑,却凭添了几分凄楚。
他抓著他的肩膀,逼他看著自己,悲愤交加。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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