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众人也怒骂道:“哪来的混账东西,我们都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杀她?谁又逼她去死了,是她自己愿意以死殉夫的,节烈贞操,原是本分,这等烈女子本该是天下女子的楷模,你在这捣乱,坏人名声,到底有何居心?”
孙承恩痛心的叹息道:“周巡检是失心疯了么,怎的说出这种话来。程子有言‘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难道他能容忍自己死后,自己的妻子失节再嫁么?难道他将来要这样子教育自己的女儿么?”
郑秋火冷冷地瞪一眼孙承恩,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千夫所指的周天子。
台上那名长者也颤颤巍巍的骂道:“世道浇漓,人心日下,康氏好好的一个贞洁女子,今日这么隆重肃穆的日子,竟被你硬生生给毁了!”
“呸,你这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这么个女子,才十六七岁。这张京是他父母的宝贝儿子,这康氏也是她父母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心肝宝贝,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你怎么能让她为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去死!你有女儿吗,你有孙女吗,换做是你,你心不心痛,你会不会让你的女儿这样去死!”
那康氏听到这话,不禁心里颤了颤,她看向台下泪眼婆娑的爹娘,一行清泪流了下来。爹娘很疼她,一直都是,自己又何尝不爱着爹娘呢,真的有点舍不得呢。
“我有女儿!我女儿就是守节殉夫而死的!我也心痛,但这是她的本分。你问问,谁不说老夫教女有方,谁不知道老夫家出了个贞洁烈妇,我们全家都以她为荣!你这离经叛道的狂夫,圣人教诲的三从四德,九烈三贞你也敢质疑么!”
康氏听到这话,心又硬了起来,是啊,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她看到了爹娘眼神里的支持,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的。
周天子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声嘶力竭地吼道:“去你姥姥的圣人教诲,去你姥姥的三从四德,去你娘的教女有方!你们这些杀人犯,猪狗不如!”
街道上一时间静默无言,孙承恩也被气得浑身发抖,侮辱圣人,罪该万死!
“这等异端邪说,离经叛道,侮辱斯文!大伙们,打他!”
郑秋火哈哈笑道:“好一句‘去你姥姥的圣人教诲’,好一句‘去你姥姥的三从四德’!”
孙承恩诧异地看着郑秋火,却见郑秋火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飞了出来。
四周的人挥拳拥了上来,周天子刚开始时尚还抵挡两下,直到他穿过人群,眼睁睁的看着康氏从容赴义般地蹬倒凳子,过了一会,挣扎几下,然后直挺挺的吊在台子中央。
周天子忘了反抗,他第一次知道,人的血是冷的。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狂人日记》里的那段话:“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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