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4-16
阜仲并不是一个适合生在皇家里的人。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母妃便常常这般说,眼神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后来阜徵稍长大了一些,也曾经这么说过。
他父皇是个狠角色,身为贵妃的母妃也不是善茬,但是阜仲偏偏不知是像了谁,居然生出了温吞善良的样子,连对太监宫女们都没大声说话过,抱着一本书静静往那里一坐,简直就像是菩萨跟前的玉面童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所以小的时候,在一众小小年纪就懂得倾轧碾压的皇子皇女里,阜仲总是被暗地里欺负的那一个,虽说因为他母妃受宠所以不会有实质上的伤害,不过排挤孤立恶作剧什么的对于孩子来说并不是罕见事,可被欺负了,他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也懒得与人计较。
不过这种局面在他年幼丧母的七弟被他母妃抱养到自己宫里后不久就开始改变了。
他母妃对他算是彻底失望了,盼着他别被兄弟害死了便是了,她将早熟气傲而且心机深沉的阜徵过继到了自己膝下,一是为了培养孝顺自己的储君,二是为了保护阜仲。
阜仲虽然善良,但是长在皇家的孩子哪有笨的?他自是明白母妃的安排,心里很是愧疚,加之是真的喜欢这个弟弟,他便尽力对他好。
那时候阜徵不过才四五岁,还不是日后叫人闻风丧胆的武威元帅,所以见没靠山的他成了阜仲这一党派的人,皇子们便将矛头指向了他,暗地里致使手下的太监把他堵在了皇宫的角落里。
看到阜徵几回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阜仲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他母妃一副放任流之的态度,他着急不已,只好寸步不离地将小小的七弟带在身边,恨不得将他绑在裤腰带上才好护着他。
其他皇子见状,便拿捏住了阜仲的把柄,便连着他一块打了一通,还威胁他若是告诉父皇,就暗地里弄死阜徵。
在权势面前,人命如草芥,不过寻常事。
阜仲本就不是凶恶之辈,这么一来也失了主意,只能仓皇又坚定地将幼小的弟弟抱在怀里,忍受着那落下来的拳脚。
阜徵被他护着,还属于孩童的黑白分明的眼都泛起了血色。
之后,阜徵便咬牙折了皇子身份的傲气,在禁卫军统领的门前跪了几天,拜了他为师。
再后来,阜徵学了文习了武,眼神一天比一天幽深,手段也一天比一天毒辣,昔日欺负过他的皇子们看了他都会直接软了脚。
阜仲的母妃看了不知有多高兴,深深觉得他想当皇帝并不是一件难事。
而阜仲就在越来越优秀的七弟的保护下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而在阜徵的庇佑和纵容下,他与生俱来的善良性子也丝毫没有被皇权争斗消磨掉,他依旧是小时候的那副性子,会把从鸟巢里掉下来的幼鸟小心翼翼送回树上,会对困难的人伸出援手。
所以日后柳一遥说起他们初见时他是怎么把对方细心地送到医馆的时候,阜仲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做过这么一件事。
柳一遥便笑道,说是他那时候浑身脏兮兮的,无怪乎阜仲记不住。
阜仲倒觉得没记住也不是坏事,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柳一遥是继阜徵之后第二个在他心目中如天神的人。
但是柳一遥记得他。
不过萍水相逢,他就记住了他,到死都没有忘记。
夹杂着飘雪的梅雨季节里,那个菩萨心肠的秀丽男子,是他这一生的转折点——没有阜仲,就没有后来名扬天下的柳左相。
阜怀尧曾说过一句话:柳一遥这一生丰功伟绩,为的不过是一个人——那菩萨一般的男子啊……
其实这句话,当真不假。
柳一遥的至交知己也说过:“你这一生啊,就活该当初多看了那么一眼。”
柳一遥却是笑了,“不,那是我何其三生有幸……”
看那一眼,就爱了一世,无论期间有多少痛苦挣扎背叛,唯有这一点,他至死不悔。
他就是这般深情笃定的性子,爱了恨了便是一生不变,吸引住了本性优柔寡断的阜仲,让阜徵远赴边境之后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的阜仲不由自主地依赖上了他。
帝位之争后期的时候,阜仲这一党派已经因为阜徵的运筹帷幄而呈现出压倒性的胜利,包括阜仲的母妃都以为阜徵即将黄袍加身了。
为此,阜仲甚至都已经开始翻书倒柜开始查阅典籍,想着为阜徵想个威风凛凛的帝号,好流芳百世传承千古。
但是,最后一个对手被铲除之后,阜仲带着想好的帝号兴冲冲地去找自家七弟的时候,等着他的,却是一张金灿灿的龙椅。
阜徵站在他面前,拂袖而拜,三跪九叩,正统大礼。
他眉眼伤感,说:“皇兄,我不能继位。”
阜仲愣住,“为什么?”
阜徵微微仰头看着他,“我喜欢的是天南地北逍遥自在,而非皇家天子至高无上,皇兄,你最疼我,所以求你了,成全我好不好?”
素来强势的弟弟用这般示弱的语气对他说话对他恳求,话音落地那一瞬,绞得阜仲心口都痛了。
一直在为弟弟铺路的他就在这样茫然失措的情形下硬撑着一口气登上了皇位,而阜徵则是在战事危急的时候自动请缨,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师。
临走前一夜,阜徵像是儿时那般和他一起蜷缩在被窝里,叮嘱了一遍又一遍的帝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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