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直自从徐阶处回来,日与风启蒋逸凡商议斟酌,拟好了一篇好大的腹稿,只盼着夏言能得召见时好对问。
真是心想事成!夏言竟真个传话来召他,而大出李彦直等意料之外的是,夏言竟不是召他去府中,而是召他去西苑!
西苑是什么地方呢?原来,在嘉靖二十一年,宫中生了一场罕有的宫娥篡弑事件,几个久受压迫的宫女趁着嘉靖熟睡之时用麻绳勒住了嘉靖的脖子,要将他勒死,可惜忙中生乱,绳子竟打了个死结,因此只将嘉靖吓昏了,之后皇后赶到,将宫女制服斩,但经过此事之后嘉靖惊吓过度,再不敢在紫禁城内居住,却搬到皇城西苑。这次事件,就是著名的“壬寅宫变”。
皇帝不住紫禁城,可大明的天下还得继续转动,因此嘉靖二十一年以后,内阁大学士也跟着嘉靖一起,到西苑的板房办公去了。壬寅宫变以后,嘉靖等闲不上朝,就是六部尚书也难见到他的龙颜,所以能到西苑板房里走动的,也就夏言、严嵩这些阁老,以及少数能得皇帝欢心的大臣、道士,几乎可以这样说:上金銮大殿易,入西苑板房难!
不想这时因缘巧合,李彦直进士还没考上,就被阁老召见,他不敢怠慢,沐浴更衣后便准时赶到,才进偏门,就撞到了6炳要出来,李彦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不认识。
6炳瞥了他一眼,问门卫:“此人脸孔陌生,是谁?”他是锦衣卫的脑,有保卫皇帝之责,正当此问。
门卫道:“是夏阁老召见问话的。”
6炳哦了一声。才放了他进去。
西苑林园之清幽雅胜,那也不用说了,可惜这时到处挂满了符,八卦镇门,桃木剑镇户,石凳摆作七星,树木曲成龙虎,道教氛围甚浓。不像皇家园林。
李彦直低着头,又进一道门,却见三个人谈笑而出,这三个人一个是太监,一个是道士,还有一个却是个老,长身瘦削,眉目疏朗,年已六七十岁。却仍精神爽溢,头戴道教香叶观,更显脱俗。
领李彦直来的人见到他们,慌忙带李彦直让在一边,口称“阁老”。李彦直心里一动:“难道这老就是严嵩?”因当下内阁中只有夏言、严嵩二人,看领自己来那人的反应此人应该不是夏言,那就应该是严嵩了!一念及此,李彦直便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心道:“他长得这般神仙相貌,是怎么生出严世蕃那个怪胎来的?”
严嵩等对李彦直二人也不理会。就走了过去,走了两步,严嵩忽然回头,看了李彦直两眼,问:“这是谁?”
领李彦直来地那吏员道:“启阁老。是夏阁老召见问话的人。”
严嵩哦了一声,说:“来到西苑见辅,怎么穿着便服,无礼!”因指着李彦直问:“你是何处官员?官居几品?”
李彦直慌忙行礼,道:“学生尚未入仕,还只是个举子。”
严嵩对那太监、道士笑道:“奇了奇了,贵溪居然会见一个举子。”因问李彦直:“你是夏阁老的亲戚?此来莫非是为明年会试之事而来?”
那太监和道士一听。心里都直打鼓,均想:“你莫非是想说他是来贿赂阁臣的?夏阁老可不是这等人!这脏水怕泼他不到。”
李彦直不慌不忙,躬身道:“学生是福建甲辰科举子,三年前因路上水土不服,中道折返,误了会试,这次便提前半年来。在京中赁房读书。一边适应北边的水土。今日忽得夏阁老传唤,心下正自惶恐。却还不知是为了何事。”
严嵩嘿嘿一笑,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彦直禀道:“学生姓李,名哲,字彦直,福建延平府尤溪县人氏。”
严嵩哦了一声,挥手道:“去吧去吧,既是夏阁老召见,我就不拦你了,免得去迟了被他责怪。”他雅颜温语,若是没心机没见识的人定都要当他是个老好人!李彦直自诩阅人不少了,还没见着严嵩时觉得自己对这个人已很了解,这时遇到了他却反而摸不透对方了。
别了严嵩,来到夏言当值的板房外,那吏员命他且候着,入内禀告,半晌出来让他进去。
李彦直低头入内,这整座西苑都笼罩在全真氛围之中,只有这板房内书香扑鼻,一扫虚无缥缈之妄念,尽是刚正精进之气派!屋内有人抄写文书,有人来回奔走,极为忙碌!居中坐着一个相貌清矍的老,正在批阅文书,李彦直进来他也不抬头,是由吏员引李彦直拜见,李彦直才知此人就是夏言。他眼角余光扫了屋内一眼,心中暗叹:“在这等环境下,我如何说得上话?”
夏言仿佛没注意到李彦直已经来了,又忙了半晌,才抬起头来,问:“你就是那个福建来地李举人?”却又不像在问,只是在确定。
李彦直应是,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举人和阁老之间距离如地比天,如泥比云,李彦直虽不至于像寻常举人一般在辅面前吓得无法动弹,但按规矩夏言没开口之前他是不能胡乱说话的。
此时板房中几张胡床几案上公文堆积如山,李彦直知道这里面任何一份公文都牵涉着一件大事!阁老手提一提笔,圈点之差就可能会导致几千几万户人倾家荡产或升财,就可能让某行某业兴旺达或彻底沉沦!东南折腾了那么久,许栋王直十余万海上男儿冒着生命危险所追求的东西,在这个屋里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这就是生杀决断之大权!叫外头的人害怕,叫门边的人艳羡,又叫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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