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直离开的时候,郑庆云还特地让他坐自己的轿子回去,吩咐了轿夫对李公子要好生伺候。
看看就要到尤溪,李彦直忽想:“这件事情,还是要找徐师商量一下,或许能帮他出个主意。”便让大哥先回家保平安,“我另有一点事情要去办。”
李刚不肯,怕他出事。
李彦直笑道:“我坐着郑老爷的轿子呢,能出什么事情。”
李刚想想也是,就回去了。
李彦直对轿夫头道:“劳烦折回,我要去一趟府城。”
因有家主吩咐在先,轿夫们不敢拒绝,就将他往回抬,走出数里,忽有十几个面涂彩料的壮汉拥了过来!延平多是山路,出城所用的轿子与两京、江南的轿子不同,基本上就是一张大藤椅绑在结实的竹竿上,这样的轿子比较轻便,能走山路,但也因此没有轿顶、轿帘之类,李彦直一见对面这群人气势汹汹之状,便知要糟,然而狭路相逢,哪里来得及闪避?
那轿夫头也看出了不妥,大喝道:“你们干什么,没见这个‘郑’字么!进士老爷的轿子也敢冲撞?”
那群人听到“进士老爷”四字略一犹豫,但领头的已叫道:“我们不是找进士老爷,是找这臭小子!识相的就别碍着大爷们做事!”说着便有七八个人拦住轿夫,那领头的带着其他人将李彦直从轿子上扯了下来,拖出数里,将他的头浸在溪水中,如是再三,每次都是在李彦直淹死的边缘才拉他上来,等李彦直已经被整得喘不过气来,那带头的方道:“小子!若是还怕死,就记清楚了!老爷们忍了你三回,没第四次了!”说着便扬长而去。
李彦直这时才七岁,若是这群壮汉拳打脚踢,没两下他便得送命!所以路上这些壮汉只是拖着叫他吃苦头,并没打他,李彦直身经此劫,却想:“他们不敢打我,想必是上头叮嘱了,只是要吓吓我。哼!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们心虚!”
坐在地上,举目四望,见自己所在之处乃是一条溪边小路,四周颇为荒凉,也不知是哪里,但料来离尤溪不远,心道:“怎么办?是要在这里等郑家的轿夫们来寻我,还是自己找路?”
此时天色已昏,荒郊的林木草丛间偶尔沙沙作响,也不知是风动还是兽动,但李彦直的心肯定是动了——他害怕啊!毕竟这副皮相只有七岁,若这时冒出一头狼来,他连逃都未必逃得掉!
正仓皇间,忽闻不远处有人唱歌,歌声自远而近,却是一个坐在轿子上的女郎,那女郎约有十七八岁,穿着汉家女子衣服,却戴着山哈人特有的斗笠,眉毛淡淡,鼻子秀巧,甚是可人。李彦直蹲在路边的草丛上,一时看得什么都忘了。
那轿子来到李彦直身边时,轿子的女郎见荒山野岭间忽然出现一个小孩,有些奇怪,就命轿夫停下,问李彦直:“小弟弟,你在这里干什么?”却是山哈话。
李彦直正要回答,忽然瞥见轿子的一段垂直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个“余”字,又画了一大一小两条蛇,正是余三田他们家的标志,心中盘算起来,便没回答。
那女郎以为他听不懂山哈话,就又用福建话问了一句:“小弟弟,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家的大人呢?”
李彦直听了,蓦地哇一声大哭起来,双手揉着眼睛,不知是否小孩子的泪腺比较达,只揉了几揉,眼泪便啪啪啪往下掉——这是李彦直哭功之入门。
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脸被水冲得干干净净的,头上滴着水珠,眼睛里透着灵光,甚是可爱,可爱的人一哭,那便大见可怜!那女郎不忍,赶紧从轿子中跳了下来,搂住了他呵护着,道:“别哭别哭,有姐姐呢,别哭别哭,跟姐姐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李彦直哭道:“那天我跟叔叔正在走路,忽然冲出一堆人来,打我们,拖了我到这里……哇……哇……”
女郎又哄了他好久,李彦直才继续说:“后来我一路老哭,他们就把我的头按在水里,叫我别哭,要不又要按我的头进水里……”
他的头和两肩的衣服都湿了,那女郎见了,便猜是歹人将这孩子浸在水里威胁他,不禁又是气愤,又是怜爱,亲了亲李彦直问:“那你家的大人呢?”
李彦直被她一亲,脸有些热,赶紧用哭来掩饰,边哭边道:“不知道。他们把我抱走,抱了好远,我只看到叔叔他们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走了好几天了……先走路,后来坐船,后来又走路……”说着又哭。
那女郎听到这里,便猜这孩子是和家人失散了,而且失散的地方多半还不是在这附近,那留在这里等他的家人也没必要了。看看天色已晚,便对李彦直道:“来,先跟姐姐回去吧,回头姐姐再让人帮忙打听你家的事,好不好?”
李彦直是恨不得如此,却反而将身子缩了缩,一脸害怕的样子,那女郎笑了起来:“怎么,还怕姐姐把你吃了?”忽然装作鬼脸叫道:“来啊!吃人的女老虎来啦!”
李彦直噗嗤一笑,说:“老虎只有公母,哪里有男女的啊?”
那女郎扯了扯他红通通的脸颊,笑道:“是啊是啊!你真聪明!”见他不怕了,就将他抱起来,坐到轿子上,到:“走吧。”
李彦直心道:“她不知是余三田的什么人。这番去若是就撞见余三田,可不好办。”便问:“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
那女郎道:“去我家。”
李彦直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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