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追过去,等着周遇一起走。
周遇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贺初看见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深沉的看不到底,他却从他的细微的面部表情里看到了一个难过的表情,可惜那只有一个瞬间。
他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贺初觉得他的心情应该是很平缓的,可是现在周遇面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他却好像从那双深沉的眼里读出了深深的眷恋,还有一点小小的羡慕。
像是小孩子在街边想找大人为自己买一串糖葫芦,想要却不敢开口,只能看着那串鲜红的糖葫芦,默默的羡慕那些买到了糖葫芦的小孩。
贺初忽然看到坐在南瓜车上的那对母女。
那女人长得十分出挑,吊梢的长眉,细长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像是锋利的小刀,可嘴角温柔的笑意和流转的眼波却减淡了她五官的凌厉之气,让她本就完美的脸庞多了一丝妖冶的气息。贺初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这张脸无比的眼熟。
周遇趴在护栏上一动不动,甚至很久才眨一次眼角,贺初收回在南瓜车上的目光,直到南瓜车第三次转到他们眼前,他才发现周遇的眼睛其实是一直追着那辆南瓜车的。
他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没有合上眼睛。
“周遇?我们走吗?”
“再等等,我再看看……”周遇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嘶哑,带着点酸气,像是极力忍住泪水,又忍不住哽咽时的声音。
他想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压迫的太多,反倒让那些情绪更加汹涌的朝他扑来。
铺天盖地,他却无处言说,他只能生生承受。
“那是?”贺初第一次看见周遇这幅模样,心脏像是被人用力的捏紧一样,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那是我母亲。”第四次南瓜车转过来的时候,周遇缓缓的说。
车里的母女言笑晏晏,女人时不时的抚摸小女孩的头发,对她说着什么。周遇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欣喜有之,愤恨有之,绝望有之,还有一些无法掩饰的嫉妒。
他是在嫉妒那个坐在女人身边的女孩。
嫉妒的火焰从心里腾空而起,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喷薄而出,那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也无法控制的情绪。
贺初心中一瞬间了然,那女人的长相,不正是像极了周遇么?
只是周遇的长相更为温和一些,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和周遇更是相似,正是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贺初一时竟想不起来。
“那你……”贺初看周遇的脸色,y-in云天气下,他的脸好像也被笼上了一层衰败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带着青白的颜色。
“我们……有三年没见过了。”他缓缓地说,不带一丝情绪,仿佛事不关己,而他只是个陌生人。他垂下眼睛,将最后一丝能暴露他情绪的地方也掩盖了起来。
“那个女孩是我妹妹。她……她的女儿。”他顿了一顿,笑了一下,又说:“我经常听敬州说她们两个人过得挺好的,很开心,今天我才第一次见到。真的挺好的。”
“可惜她长得不怎么像我母亲,应该和她父亲更像一些吧。我母亲应该很喜欢她的。嗯,也挺好的。”他把手从护栏上拿下来,慢慢的转身,不再多言。
“旋转木马,其实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吧,我不太适合。”
过了很久,周遇才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贺初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心疼周遇。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对他最残忍的事实。和他三年未见一面的母亲,如今却带着另一个孩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而他过去的十五年,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带他来过这个地方,所以他连旋转木马都没有玩过,却依然相信骑着白马的人都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原来他在游乐场没有自主的意识其实是有理由的。
周遇是一个能自己来游乐场的人,但是他始终没有来过,是因为他在最想到这里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带他出门。
所以他固执的不让自己来这里,像是将以前的习惯一直延伸下去一样。
连他的母亲,他都三年没有见过了。
而刚才他的母亲就站在他身后,却没有认出他来。所以他甩手离去,可是却默默地趴在围栏上看着她们的欢乐。也许至始至终,这个女人都不会知道她的孩子曾在某个位置上悄悄的看着她,为她现在的生活而感到快乐。
周遇看到她们会怎么想?难道他是真的不难过吗?还是他真的毫不在意,打心底里觉得这样就很好,觉得自己作为她们中间的局外人,没有去打扰她们就已经很好?
换做是贺初,他是觉得不能够忍受的。
没有人生来就愿意被忽视,也没有人生来就该被忽视。
可是周遇……
那个孤独到了极点的孩子,只是看着她过得不错,就已经觉得满足。他说“挺好的”,还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说了两遍,“挺好的”,似乎就是真的挺好的了。
原来旋转木马是这样,即使身在一处,却也能因为不停地旋转,而时时错过。
他的母亲连他的面都没见上一见,他们中间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周遇不说,他的母亲也没有注意到她眼前的两个少年。
周遇心里其实是委屈的。
他连知道母亲过得好与不好,都要从别人口中,才能得到一星半点毫无意义的话。
一句“挺好的”,就囊括了他所有的念想。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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