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手走将进去。
金雨良正坐在木榻上,斜压着长枕,浑身无力,面容焦黄。观此光景,已经到了危殆不堪的地步。
汪诚不觉鼻酸心堵,失声叹道:“小的才几日未来书房侍奉,公子形体为何就这样模样矣?”
只见金雨良:
精神虚弱气带厥,两腮削瘦天庭瘪。
肤色暗淡无光晕,满脸皱纹层层叠。
眉稍歪歪往下垂,眼珠神采已熄灭。
鼻梁上头青筋凸,嘴唇边角白似雪。
从前机灵似失,换来一副呆痴。
倚床委靡而坐,身形歪列倒斜。
闻其声弱怯怯,衣上钮还未扣,两支胳膊似麻秸。
床上被未曾叠,青汗巾褥下掖,玉石香串一旁撇。
汪诚看罢,早把痛念小儿之心撂在脑后,满目含悲道:“公子啊,小的因知你近来性情乖张,暂且躲避几时,想不到却病得如此沉重。烦劳公子把得病原由,对小的说明,好速觅来道士郎中,先驱邪气,再慢慢用心调治。千万莫贪花月之逢,恋良宵之欢,总要以身体为念,方不失公子生平高洁之志。倘若仍为所迷,岂不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
金雨良尚不知汪小山已被妖精所害,闻听老仆的话句句掇心。似有意点拨,他与人私会之事。遂故将双眉皱起,带怒辩道:“老汪头,你真愈活愈颠倒了。人食五谷杂粮,谁保无恙不病?这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咱们这等书香门第内,哪里来的甚么邪气?尽吐一派言词,我懂也不懂!再者,我这身体并无大碍,只须静养几日,自然也就好了。何苦大惊小怪的,编排这一篇邪说来唬我?”
汪诚踌躇片刻,言道:“实对公子说了罢,今晨我煮好一壶热茶,欲遣小山来送,叫唤几声不见踪影。小的料他必是到园圃偷摘果子了,便赶过去找他。踅摸半天也没看见,就继续到处寻。刚走至府院东墙外面,忽见一女一妖正在那里厮杀,把小的唬得一跤,昏死过去。及至醒来,人妖都不见了。遂发疯似的往前跑,就瞧山儿躺在地上,浑身支离破碎的,早就没了气息。咱这宅内素昔太平无事,怎么会有走兽来吃人?小的寻思定有妖精,暗中使用伎俩,幻化成人形魅惑,使公子的病情日益沉重!所以小的前来禀明,嘱咐公子护好贵体。孰料公子如此沉疴,叫小的悲痛不已,心如针刺。公子既说府内并无精怪,小的不敢欺诳撒谎。只求公子守身自洁,从此潜性养心,小的亦就不会分辨,直念阿弥陀佛了!”
金雨良面无表情道:“我晓得嘞,你不必再言,先用饭去罢。待后从帐房拿些银两,好好将小山安葬。”
汪诚见主人无动于衷,还言语相催,不耐烦的朝外撵他,知其心仍然不悟。便暗付:“我家公子到底年少,以忠言劝之,反倒逆耳,恐劝不成却与他多添烦。不如顺意说些好话,暂把妖怪一事混过去,日后再作道理,免得怒病交加。”想罢,遂又言道:“小的适才真是糊涂了,虚见的便来说府内有妖怪。复又一想,古语好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还是公子聪明,见解更高。况咱这大门大户人家,纵有妖魔也不敢冒然进来捣乱。公子不必气忿,小的赔罪了。许是小山外边贪玩,终久有个回来。小的一时不见他,心里便觉有些恍惚,两眼昏花的,仿佛遇鬼儿见神儿似的。唠叨半日,公子也该用早饭了。小的这就去端来,再去寻觅小儿。”这本是临时权变,一语双关的话,故自责出言不慎,暗中点拨。
金雨良闻听,冷笑一声道:“如今你怎么又转过弯儿,不认为府内有妖怪了?想我本可怜你一家贫困不堪,小山却聪明伶俐,怕耽误了他的前途,所以才诚心相待,请你们来府里管事。把你视作叔伯至亲,从未当成下人相待。说句掏肠的话,甚么事也没瞒过你。如今我身染微恙,须静心调养几日,并非有甚么作私之处,故意不令你知道。你何苦编造一通流言,说什么妖精变化迷人,又什么鲜血残骨的,说得如此凶惨,教我心惊胆颤,惴惴不安。纵瞧见些形迹,你该暂且藏在心里才是,为何还未见真章,却先胡思乱想起来?别瞧我病怏怏的,心里早有了正经主意。况小山平日里本喜东顽西跑,现不定在哪里淘气呢。大清早的,瞌睡还没醒,你不该道出许多不祥的话。按我说,你和汪婶将他找回来就完了。”
汪诚闻言,颔首说道:“公子安心养病要紧,小的这就到各处瞧瞧去。”即悲叹一声,转身走出书房。
金雨良为何说出这一番话?因听信汪诚假说自己遇妖不实,老眼昏花的话,便趁机将书房私情匿隐,说些光明正大,正不信邪之语,好使人不至生疑。这正是他鬼迷心窍,神志不清的形态,以为强词夺理,就可搪塞过去。
汪诚早窥破其意,故用好言遮挡,先稳住公子,然后再想方法。
金雨良见他离去,以为满肚子的鬼胎瞒过了,也不顾汪小山找没找不着,仍于榻上卧倒。自己也感气短神亏,饮食减少。暗付:“虽知从与叶惜莲缠绕后,才至如此。然此乃机密背人之事,莲儿也曾吩咐,不得泄漏。更兼羞口难开,到底不如隐瞒。倘若露出形迹,汪诚必定严锁门户,日夜巡查,岂不断了私会的道路?等他再来时,需找错缝儿,唬他一唬,叫他永不再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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