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影的缝隙间,我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严久寂。
他腿上似是打了石膏,俊朗的脸上也带着伤,在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的那一刹那,我激动得有些哽咽。
我从床上跳了下去,随手拿了靠在墙边的拐杖,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
也许是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严久寂身上,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我靠近。
看到严久寂,女人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嘴里喃喃着他的名字,像是要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可眼神中,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子畏惧,她在怕严久寂。
严久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情淡漠:“作为一个抢别人丈夫,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为你女儿复仇?如果她还活着,你要怎么向她解释她的身份?还是你要教导她成为和你一样的第三者?”
严久寂一连用了三个疑问句,可是话语间的每个字都如刀刃般锋利。
女人死死地盯着严久寂,整个人都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你以为这种事,就都是第三者的错吗?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个情深似海的父亲,怎么会在老婆怀孕期间出轨!”
严久寂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冰冷:“到底是谁错谁对我根本不想追究,站在我的立场,那个错的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就像你认为你女儿的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一样。”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赵慧君,本质上我们都是同一种人,既然你棋差一招,那就好好在里面待一辈子。如果有机会出来,不妨再来找我,我一定奉陪到底。”
严久寂的话音刚刚落地,迟慕就立刻押住了她。
迟慕刚想带人走,季修延却在这时候忽的出声:“二十三年前的那场火灾,我才是罪魁祸首,当时是我带着她去的地下室,也是我不小心点着了画布久寂冲进去救了我,但是我没有告诉他里面还有个赵秀艳。”
严久寂皱了皱眉,似想出声,季修延却率先打断了他:“久寂,你当年救了我已是大恩,没道理还要为我背锅。”
赵慧君转头看着季修延,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你骗我的吧?”
季修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赵秀艳来严家那年才三岁,因为久寂天生冷漠,她不敢靠近他,反倒是成了我的跟屁虫。事发当天,我刚好在听到了叔叔阿姨在书房吵架的声音,这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远方亲戚家的女儿,而是严叔叔和外面的女人生的。我替久寂和阿姨不平,于是就迁怒到她身上,本来只是想把她骗到地下室关上一阵的,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时至今日,我还会做梦梦到那一天,赵秀艳像只小猫一样躲在角落,哭着让我救她,她身上起火,不停地惨叫扑腾。可我害怕得只管躲着她,根本不敢靠近,直到最后她彻底没了动静。我被吓得瘫软在地,动都不能动一下,久寂就是在那时候破门而入,把我连拉带拽拖了出去
后来也是我害怕自己做的事暴露,选择了隐瞒这件事,因为赵秀艳的身份,严家很低调地处理了这件事,并没有彻查事故原因,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它将作为我心底的秘密,直至腐烂,不曾想到头来却正是这个秘密害得久寂家破人亡。”
话说到最后,季修延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他稍稍深吸了几口气,又接下去道:“我今天把这件事说出来,不是想获得原谅,而是觉得你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一直以来,你恨错人了,也报复错了对象。”
赵慧君听了,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痛不欲生地呜咽出声。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抬起头,红着眼问季修延:“所以你就是季修延?”
季修延点了点头,下一秒,赵慧君又哭了,哭得比前一阵还厉害。
季修延呵呵,季修延”她嘴里喃喃地吐着毫无意义地断句,随后,她忽然像疯了一样扑上季修延,抓着他的衣领朝他低吼,“你知道,我女儿有多喜欢你吗?你知道她有多么多么喜欢你吗!”
她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她的拳头落在季修延身上,他却没有闪躲一下,而迟慕和严久寂也没有出声或者出手的打算,而严子瑞只是站在一旁默默流泪。
等她哭累了也打累了,迟慕上前一步,把她架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公事公办了。
赵慧君也没有挣扎,任由迟慕架着她走,可是在经过严久寂身边时,她忽的顿住脚步,对他说:“严久寂,五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我知道刚经历过那么大的动荡,你手里头根本没那么多活动资金,所以用自己手里头的股份抵押给了傅家。而用傅家那笔钱买的,严氏那百分之六的股份,现在已经落到了别人手里,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势力不很不好惹。你若是想要守住严氏,小心了。”
赵慧君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味,说完,她就被迟慕带着走了。
严子瑞说要送她,也跟了上去。
我这才发现外面安静得很,好像是特地清场过了,根本就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他们一行三人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季修延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神色复杂,直到他们消失很久,他也没有转头看严久寂。
大概是因为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被说穿,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严久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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