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海涛漫漫,海雾茫茫。一支庞大的船队正遥遥驶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远远的,已能看见天海楼的轮廓了。隔着朦胧的雾气,海岛上的天海楼犹如一只即将冲天飞起的大鸟,宏伟而肃杀。正如《三界·修工书》上所说的,天海楼屹立在方圆百里的天海岛上,四面围海,易守难攻,这是它日趋兴盛的重要原因之一。
花熏衣在船舱里呆久了,便走出来倚靠在船舷上吹海风,面上的薄纱随着海风拂动,满月般的面容若隐若现。
“宫主,外面风大,别冻坏了身子,你回船舱歇息着吧。”兰菱守在舱门外,忍不住轻道。
熏衣眺望着那抹海岛宏影,闻言点点头,怜惜的看着兰菱:“你一天都守在外面,很累吧?进来和我说说话吧。”
宫主好温柔啊!兰菱傻傻的开心着,同时得意的看了一眼阿怒,示威的扬扬粉拳,一溜烟进舱去了。阿怒领人守在船舷边,见此俊脸一滞,闷闷的舒口气,生气的咒骂了几句。
此次行程不算很远,却也在马车上颠簸了十来天有余。如今还有几日的水路要走,才算要到天海楼。
花熏衣嫁妆不多,侍候的丫头随身就带了五个。杏苑的兰菱因为照顾少主屡次失职,自告奋勇跟了来。
谁知当日在花谷外,兰菱一和阿怒打了照面,两人皆是一愣。
“哈哈,是你呀!”阿怒当时甚是意外,心道两人怎么如此有缘,三番五次的见面。
这次是正面相遇,兰菱躲闪不及,只好小脸愤愤的骂道:“无耻的流氓!”阿怒一愣,高大的个头却只能愣在原地。
于是不明不白的,两人的梁子便算结下了。
……
熏衣所在的船是最豪华的一艘,船舱内按照喜房打扮,有如宫殿般奢侈,红色的昂贵装饰随处皆是。船板微漾,熏衣心知离天海楼越来越近了,神思恍惚的问道:“……兰菱,你说少主现在正做什么?”
“少主如今身体康复了,自然是……”兰菱傻傻的想了想,“在杏苑里玩吧。”
熏衣不置可否,也不再接话了,望着茫茫的江面,视线失去了焦点,仿佛她并不是真正想知道答案一样。
兰菱不知道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可是宫主自从离开万嫣宫后一直如此郁郁寡欢,于是她吐了吐舌头便噤声了。
熏衣回过神,低头抚弄着指甲上的凤仙花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毕竟是新嫁娘,虽然她向来不惯艳丽的打扮,为了迎合喜庆的氛围,也换上了红衣衫,染了指甲,插了发簪。
……昔儿,你可得体谅姐姐一番良苦用心啊。
熏衣恍惚着,手上的动作一下过狠,尾指的指甲居然齐齐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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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千里之外的杏苑内,幽萝正无奈的对着早昔,重复着每日不变的苦口婆心。
“少主,明日你还是搬去梨苑吧。毕竟如今你才是万嫣宫的主人,万嫣宫百年基业,不可一日无主啊。”
“不要。”早昔排斥的扭头看向窗外,完美的侧脸在月光下凉意点点。
幽萝心下一寂:“少主——”
“木姨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早昔干脆站起身,大步向床榻走去。
“是。”幽萝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静静的离开了。
待人全部退下了,早昔独自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月色,琉璃色的眸子一眨不眨,毫无睡意。
如今姐姐离开了,宫中就无趣了大半。加上兰菱小丫头也跟着去了天海楼,早昔觉得日子一点意思也没了。他自知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这虽是他自小便向往的,却总令他心头不安。
暗罗鼎、九冥花、江昱圣、天海楼、木姨还有姐姐……这些人事之间究竟有着什么瓜葛,明明可疑的要命,却又那么顺理成章,让他找不到破绽。
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思及此,早昔脑海里浮现那日离别时的情景——花谷外,姐姐站在天海楼的马车前,精致鲜艳的红嫁衣飘扬着,美丽的容颜虽然苍白却满是笑意,似乎当真是幸福的。
她摸摸早昔的长发,含笑说道:“昔儿,要谨记为姐的话,有机会姐姐会回来看你的。”
究竟是哪里不对。
早昔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些日子他可谓想破了脑袋,也悟不出这里面的异样。想着想着,耳边不知是第几次回响起木姨苍老的声音——
“你姐姐总归是要嫁人的。今天不嫁,明天也会嫁。不嫁给江楼主,也会嫁给另一个男人。只是时间早晚、婚配与谁的问题。”
倏地,早昔一双狭长美目忽然睁开,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开心的捶了一下床沿!
他明白了!
“少主?”外间新来的丫头被弄醒了,轻声唤道。
早昔脑子里灵光一闪,口中含糊不清的咳嗽两声,躺下重重翻了个身,一切又归于沉寂。
女婢又唤了两声,这才继续安心睡下了。
黑暗里,少年开心的笑了。那是一个绝对令人心荡神移的笑容,玲珑剔透的让月光也惨败。
……
第二日清晨,露水升腾,万香缭绕。
幽萝按例早早来到杏苑,奇怪的是今日的杏苑却异常的安静,连伺候的丫头都不见人影。幽萝推开厢房的门,只见房间里的窗子也掩着,光线很暗。
这情景与往日无甚两样。幽萝再走近一些,屋内的气味却让她倏然一惊——这里被人点上了几倍的安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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