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思索了片刻,转头望向苏萌萌,扬着眉毛说:“是个不怎么样的女孩。”
显然,苏萌萌因这个答案而语塞了。
孙冰月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就这样极不小心地将心里的小情绪注入了这个答案里,全然没有考虑到听众的感受。
他懊恼地在心头叹了口气,揭过了这个话题。
刚进大学的时候,孙冰月谈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恋爱。像是从桎梏中解脱出来一样,似乎不谈一场恋爱就不能感受到身体里那份“自由”的存在感。寒窗苦读的闷气一下子倾卸了下来,整个人都意气风发的,一个无论从长相还是内涵都与他一直以来梦寐求之的幻影相去甚远的女孩邀他共赴一场恋爱,他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答应了。
对方似乎也是持着同样不谨慎的态度,所以,他们很快就分手了。
这甚至不能称为“分手”吧。
所以,他对苏萌萌说起的“一次失恋”并不是适用于这一段初恋的终结。但至这一次后,他并没有再谈过恋爱,因而自顾自定义的“失恋”多少还是有点心酸。
他所定义的那个“不怎么样的女孩”有一头很柔软的长发,在肩头披散开来的时候,发梢总会在阳光下闪烁。她瘦高个儿,因为经常低着头的关系,记忆里最多的是她长长的睫毛和白莹莹的肤色,嘴唇总是红红的,像樱桃,像草莓,像一切可口又可爱的食物。
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坐在教室后方,无论如何,他总要坐得比她更靠后一点。又或是坐在她的侧面位置,从长长的课桌这一头望到那一头,能看到她被垂落的长发半遮半掩的脸颊。光滑的深褐色课桌上,能印出她极度模糊的却很有诗意的脸。
入学第一天,就知道班里有少数几个美女,她的名字也出现在其中——叫夏语墨。但在穿上迷彩军装加入军训队伍的时候,孙冰月远看那些女孩们,各个都差不了多少,除了身形和帽子后露出的发色不同之外,都是柔柔弱弱风吹即倒的样子。
也许还因为自己先被那个随意闯入的女朋友套牢了的关系,一切本该有的审美在那段时间里都失去了知觉。
一日夜谈时,上铺的兄弟金长茄宣布要将夏语墨占为己有——说得好像对方没得选似的。
整个宿舍的兄弟都沸腾了,一边骂他一边兴奋地给他出主意。
他们最终拟定的方案是个非常没有创意的烂招,鉴于在宿舍楼底下铺设玫瑰太烧钱,金长茄及一众兄弟决定临时组成一支唱诗班,在下课后快闪至夏语墨面前为她吟一首情诗,而后由站在最中的金长茄递上一支玫瑰。
因为孙冰月是这个“快闪唱诗班”中的一员,所以他被迫背起了情诗,也被迫关注起了这个女孩。有时,他见到夏语墨出入教室或食堂时,心总是不由得加速跳动,似乎立时立刻就要为金长茄的计划而冲锋陷阵去。
起初他一直都觉得,真要说“美”,夏语墨也够不上格,他所理解的“美”应当是——即便不施粉黛抛进人群之中也能不由自主闪光的那一种,可是夏语墨并不是那样。
她常常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卫衣,搭配永远不变的黑色或是蓝色牛仔裤,马尾扎得低低的,几乎是用发绳随意地捆绑了一下就来上课了。
日子久了,他发现最能让夏语墨脱颖而出的,最终还是要归功于那胜雪的肤色。
随着告白计划的临近,孙冰月对夏语墨及她的生活圈子已经颇为熟悉。他知道她每天上课都是踏着点儿来的,几乎每周三的作文课她都选择翘课,而每周四的现当代文学史课她都会坐前排。其余的课上,她总是坐在后排,将黑色的双肩包挂在椅背上,将课本与饮料随意地铺陈在桌上,时而听课,时而低头写写画画。很多时候,她都将长长的腿搁在课桌底下的杠杠上,看起来不是个走淑女路线的姑娘。她的身边,总是伴随着一个叫秋圆圆的女孩,是她的室友,据说是夏语墨的高中同学。相比夏语墨的低调,秋圆圆可要高调许多,也显然更容易亲近。秋圆圆微微有些丰满,皮肤白里透红,一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及一对可爱的酒窝,染成红棕色的头发与她的脸色相呼应着,有时看起来也很迷人。她几乎无时不刻地与夏语墨黏在一起,甚至连上厕所也要拖着夏语墨一道去。为此,金长茄派出寝室中最会打入女生内部的张馒头去收买秋圆圆,要她在他们执行计划的时候自觉退让一边,要保证把夏语墨隔离进他们的包围圈里。
张馒头完成了任务,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寝室,灌下了金长茄请的一听可乐,打着饱嗝说:“搞定啦,我向你保证,到时候我们一定杀夏语墨个措手不及!”
听了他没头没脑的汇报,孙冰月忍不住笑了,何谈“杀个措手不及”呢?明明是要去告白。接着,闲来无事的他努力要想象夏语墨措手不及的样子,却怎么也构思不出那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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