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静妍沉静而勇敢,“祖母说的我懂,然而我能与他相伴一刻,就多一刻欢欣,哪怕来日坎坷流离,穷困潦倒,我也心甘情愿。”
老妇人痛心又不忍,“痴儿,痴儿!”
阮静妍依着老人,眼角盈起泪光,“祖母,哥哥绝不会答应苏璇的提亲,可我只想嫁给他,如果有一天我离了家,请祖母不要忧挂,我一定是平安喜乐。”
老妇人潸然落泪,拥着孙女久久不语。
次日琅琊王夫妇来请安,老妇人将阮凤轩单独留下,起了话头,“奴奴的孝期快到了,你做兄长的有何打算?”
阮凤轩做了琅琊一地的主人,蓄了短须,看起来略为成熟了些,“我打算与威宁侯府联姻,景焕兄至今未娶正妻,一直在等奴奴,他如此深情,妹妹嫁去必不会错,祖母大可放心。”
老妇人又道,“你可知奴奴心里有人?”
不说还好,一说阮凤轩气得不打一处来,“都怪我当时听了她的鬼话,没将她在热孝里嫁了,还以为给些时间她能想明白,结果跟苏璇到现在还有来往,要不是我压着,风言风语早不知传成什么样,哪个王侯世家能由着她这般胡来?”
老妇人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威宁侯再好,她终不喜欢,心里已经认准了人,就算硬嫁去金陵也过不好。”
阮凤轩没好气道,“她是鬼迷心窍,被哄得什么都忘了,如今苏璇人都疯了,她还不肯清醒。”
老妇人一怔,准备好的劝语顿时止了,“你说什么?”
阮凤轩冷笑一声,“全天下都知道,苏璇不知怎么犯了疯病,见了谁都砍,已经有几次乱杀无辜,清醒后什么都不记得,换成普通疯子早给乱棒打死了,偏是他武功太高,谁也奈何不了。”
老妇人怔然良久,几乎不能置信,“怎么会这样,奴奴可知晓?”
阮凤轩提起来更恼,“我早和她说过,她觉得我是故意欺骗,就是不肯信,还做梦等苏璇来接,当我选威宁侯府是害她一般,要不是我亲妹子,我都懒得管。”
老妇人半晌才蠕动了嘴唇,“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
阮凤轩对苏璇切齿已久,听了消息其实颇为解气,恨恨道,“谁知道,有的说他天生就有病,所以武功才高得惊人,也有的说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现在外头人人自危,谁见了他都怕,我看他还不如早点死了,免得遗害他人。”
老妇人露出了深深的悲悯,良久颤然痛声,“可怜的奴奴——我可怜的——”
名满天下的苏璇疯了。
一个天生光明,救危济困的英雄,突然成了一个神智颠狂,胡乱杀人的恶魔。
消息不胫而走,散遍了整个武林,最初谁也不信,但随着一次次事件爆传,人们开始动摇、怀疑、畏怖,恐惧。没有人能抵挡苏璇的剑锋,曾经倒下的魔头不能,吞并过半个武林的朝暮阁不能,普通人更不能。
桂阳的营家庄遇匪患,白日被苏璇所救,夜里却被苏璇所屠,满庄无人生还。
衡阳施家被一夜间杀了二十七口人,临贺的孙家九口人惨死,平乐的李家横尸累累,涂山十三户农家遭殃……
苏璇所过之处惨案频发,传闻他披发砍杀,如疯似魔,所过之地尸横遍野。没有人明白他为何发疯,却从漫天沸腾的传言中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阮静妍听过兄长转述的各种消息,她一个字也不信,仍然静静的等待情人来会。
然而这一次的等待格外漫长。
春光晴暖,万千花开如锦,他没有来;
夏木阴阴,黄鹂枝头对语,他没有来;
西风渐寒,孝期将尽,她开始越来越不安。
直到一个天光将暗的黄昏,她失神的倚看窗外,突然望见思念已久的身影,欢喜欲狂的奔了出去。
苏璇依然英挺,只是瘦了许多,当她扑近,他甚至退了半步,迟疑了一会才抚住她的肩,熟悉的眼眸寂暗如井,气息比夜色更寒凉。
侍女和仆人远远站着,没有一个敢上前,苏璇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臂弯小心的收紧,宛如对待一件珍爱的宝物。“我带她出去走走,明早回来。”
话音一落,郡主如被一阵风携去,瞬间从庭中消失。
夜色模糊了万物的轮廓,崖山之上星光点点,照见沉沉的云海。
这还是苏璇第一次将阮静妍携出王府,他坐在一棵云松下,用披风裹住她,隔去了山间湿寒的云雾。
空寂的山崖无声,相依的胸膛极暖,久别的恋人喁喁相诉。
阮静妍觉出他情绪有异,极力忍住询问,说些让他高兴的话,苏璇温柔的低应,别无他语,直到最后所有话语尽了,两人长久的相偎,气氛亲密而安宁,阮静妍渐渐睡着了,长长的眼睫闭着,气息香甜如蜜。
苏璇看了许久,将目光转向了沉暗的云海。
云涛涌动无常,有时聚如山峰,有时卷如激浪,所有惊心动魄的起散聚合,翻滚碰撞俱是静谧无声,直到东方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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