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淡蓝的绦带利落绕过他的腰间,十指也是这般一绕一挑,亲手为他系上端正的礼结,而后抬眼一笑,色如春花……
可现在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你受了伤,不要乱动。”姜颜道,“要出去也该是我出去才对,外面天寒地冻,最适合冷静。”
说罢,她将包扎伤口的结系紧些,拍拍手淡然一笑,当真就起身出了门。
苻离神色微变,匆忙伸手挽留,却因牵动伤处而疼得眼前一黑,指尖只来得及擦过关紧的门扉。
姜颜出了门,在风雪中站了会儿,身体才活过来似的察觉出了彻骨的寒意。身后破败的茅屋寂静,门扉紧闭,苻离并没有追上来。
这样也好,姜颜深吸一口气,冰冷带霜的空气吸入肺腑,令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她裹紧衣袍,趁着夜色掩护朝洗劫一空的街道走去。
半个时辰后,姜颜抱着从某家人去楼空的药铺里顺来的两包药材,吸着鼻涕回到了小茅屋。刚一抬眼,她便怔住了。
风雪已经停了,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天际已经现出一抹鱼肚白,而小茅屋前的雪地一片凌乱,像是有人来回反复地踩踏过。苻离披着满身的积雪站在茅屋前的路口,曾经引以为傲的矜贵风雅全都不见,唯余下满眼无法掩饰的焦灼和担忧,定格成一道孤单的剪影。
他似乎一直在寻觅等待着什么,空洞的眼神直到看见姜颜平安归来才有了些许神气。明明眼睛是兴奋的,可面色却越来越冷,一开口声音哑得令人心惊:“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姜颜抱着药,心想:不是你让我出去的?
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那个骄傲的贵公子抿着苍白的唇,眼里拉满了血丝,发丝和眉毛都冻成了白霜,也不知在风雪里找寻了她多久,姜颜心软了,朝他微微一笑:“我给你寻到几味止血的药材。外面冷,能让我进去说话吗?”
晨光乍现,在她身后绽开金红色的屏障,镀亮了屋脊的积雪,掩盖了所有的伤痛与死亡,一切恍若新生。
苻离嘴唇动了动,而后转过身子,背对着姜颜站了许久,久到姜颜以为他会一直保持缄默时,一个似是恼怒又似是无奈的嗓音传来:“难道要我请你进去?”
……
天亮了,雪霁初晴。姜颜捣了药给苻离敷上,重新包扎好便再次出了门。
苻离挪到门口,看见姜颜正弯着腰在屋前的雪地里摸索着什么。天那么冷,她的手很快冻得通红,苻离不禁拧起两道好看的眉头,问:“你在找什么?”
“昨天的玉。”姜颜起身叉了叉腰,望着白茫茫的雪地直叹气,“我记着你是朝这个方向丢的。”
苻离猛地抬眼,身形僵了僵。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摸向胸口的位置,抬到一半又顿住,扭头哼道:“都退婚了,还找它做什么。”
“成不成婚,不是你祖父说了算;退不退婚,也不是你说了算。”姜颜搓着冻僵的手,自顾自道,“奇怪,哪去了?”
“别找了。”顿了顿,苻离垂着眼道,“兴许别人捡走了。”
第26章
玉到底还是没有找到, 有些可惜。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姜颜挺后悔的。她一向自由散漫惯了, 成不成婚,和谁成婚, 都不是一块残玉能决定的, 又何苦在这关键时候还玉, 平白刺激苻离?
苻离那人, 有傲骨,也有傲气, 哪能受得了当面退婚的屈辱?他这般生气也是情理之中。两人都是少年意气, 若生了嫌隙, 能否活着回朔州都还未可知。
回想昨夜苻离丢玉时的决然,姜颜有些不明白, 明明他觊觎这块玉许久了, 应是早就筹谋退婚之事了, 可为何得偿所愿后他反而那般生气?难道仅仅是受不了当面还玉的屈辱?
姜颜猜不透他,只好坐在门槛上,扭头望着屋内闭目养神的苻离直叹气。
似是有所感应,苻离却在这时猛地睁眼, 对上姜颜的视线,漠然道:“看甚?”
果然由奢入俭难, 他恢复了初见时那般冷淡的态度,姜颜倒有些不适应了。她摇了摇头,问:“你伤好些了么?”
苻离却调开视线, “你我已退了婚约,我伤势如何与你无关。”声音淡淡的,听得出压抑了许多情绪。
灶上的高粱米熟了,冒着腾腾的热气,姜颜起身取了搪瓷碗洗净,一边盛高粱饭一边解释道,“即便没了婚约,你我还是同窗,危难之时互相关怀有何不对?何况,你救过我的命……”
“你爹也救过我祖父的命,互不相欠。”苻离顿了顿,垂下眼道,“你若真想断,便断得干净些。”
断得干净是何意思?大冷天的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分道扬镳吗?
姜颜心中的一点愧疚都变成了无奈,用断了柄的木勺压实碗中的高粱饭,哼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谁退婚不都一样?你若真面子上挂不住,我让你也还我一次玉,回头和长辈们说是我品行不端配不上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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