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主请孟长老上船叙话。”
紫烟峰主上前两步,站在孟雪里斜前方:“二位仙子,敢问境主有何要事?”
如此阻拦有不敬嫌疑,但谁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带走寒山弟子,总要给个说法。
春水不答话,性格活泼的秋光朗声道:
“当然有要事。剑尊仙逝之前,有礼物要赠道侣,乃是一对法器。一名‘厌雨’、一名‘倦风’。孟长老,您肯定知道……”
她声音清亮,远远传开,不待愣怔的孟雪里说出‘我不知道’,已然继续道:
“事关重大,还请您上船一叙。”
众人神色各异。
孟雪里微微蹙眉,什么‘厌雨’‘倦风’,剑尊的礼物不是寄存在亨通聚源的‘光y-in百代’吗?怎么又到了胡肆手中?
他说:“不会御剑,上不去。”
目前这个高度,就是寒山云船的极限了。
天空传来胡肆的笑声。
孟雪里脚边开出一朵硕大红莲。花瓣层层叠叠舒展,像一簇跳跃火光。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心念稍动,虚空化物,乃圣人神通。
孟雪里抬步踏上,又一朵莲花开了。他每步落下,新的红莲在眼前绽放,旧的莲花在身后凋零,像一层层台阶,送他一路上青云。
众人心中称奇,圣人神通竟用来做这种事。但天湖大境之主,确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有人想,这么大排场,孟雪里不担心消受不起,折损福报?
孟雪里却想,胡肆如果中途收手,自己从高空坠落,该如何腾转身形?
朱红宝船如初升朝阳,船边云蒸霞蔚,景色瑰丽妖娆。
春水、秋光从身后飞来,一左一右接引他入船。
宝船极大,内蕴空间阵法,如一座庭院。孟雪里跟随两人,登楼穿廊,来到一间静室。
室内青烟弥漫,却不是修行者常点的檀木静神香,味道更馥郁绮丽,像子夜幽昙。他们踩着清凉的竹席,绕过重重帷屏,终于见到胡肆。
天湖大境之主坐在蒲团上,面对茶席,身披见客的素色外袍,盘膝沏茶,姿态安闲沉静,好像下一刻就要入定悟道。
浑然不似方才胡作非为,肆无忌惮的模样。
两位美人无声地退下。
孟雪里略一行礼:“见过境主。”
胡肆抬手:“坐。”
孟雪里坐下便问:“敢问境主,何为‘厌雨’‘倦风’?”
胡肆仿佛早料到他会开门见山、有此一问,悠悠笑道:“别急,喝茶。”
孟雪里饮罢一杯。入口香甜如灵泉,回味微苦。
胡肆道:“你不在长春峰中喂鱼,跑来这里干什么,荒漠可没有桃花看。”
孟雪里笑了笑:“世人皆知,我为大比夺魁而来。我与道侣情深义重,自然要争取他的遗物。哪怕事不可为,也要尽力一搏。”
胡肆摇头:“这种话,你骗骗别人就算了。我可不是寒山祠堂里那些蠢物。”
霁霄真人祭拜大典当日,他的遗孀当众哭灵。其情状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孟雪里勉力镇定,却还是被逼出一点锋芒:“如何是骗?不为这个,我还能为什么?”
霁霄曾为他求药,丹药是胡肆炼制的,以孟雪里知恩图报的性情,本该对胡肆充满感激。但他内心深处,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
他初见胡肆时,仍是妖身,妖对危险有敏锐的直觉。
胡肆对霁霄说,妖就是妖,野性难驯,你与此妖沾染因果,不妥。
他就偏做出驯顺姿态,屡屡对霁霄表忠心。
胡肆说他装模作样,讨好卖乖,只装得一时。他偏要沉心静气三年,让霁霄看到他诚意。
然而就像山林间鸟兽变换皮毛颜色,时间一长,保护色渐渐变成本色。
只有面对故友,比如雀先明,才显出几分内里性情。
“不是骗?”胡肆毫不在意他的失礼,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情义深重?你才认识霁霄多久?你不了解他。我认识他两百多年了……”
境主缓缓道:“初空无涯剑,万古长春峰,他总是与永恒的东西过不去,比如天地,比如时间。这么自大的人,恐怕只会爱上自己的影子。哪里来得情深义重?”
孟雪里听他说霁霄自大,不由微恼,冷笑一声:“不好意思,霁霄就是喜欢我。我原本是妖,妖最会蛊惑人心。他被我迷惑了,我俩蜜里调油,夜夜笙歌……道侣之间的事,不好说给外人听。”
胡肆眼中笑意愈浓,水波般荡漾开来,孟雪里心生不妙预感。
胡肆微微倾过身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看来霁霄没告诉你,我乃风月道高手。只看你一眼,就知你元阳仍在,未经情事。”
他话音未落,孟雪里面色骤变,猛然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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