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蛟问:“能——吃——吗?”
大蛟:“可——以,但——没——必——要。”
二蛟:“是——那——个——人——的——师——弟。”
但这里只有虞绮疏一人,他什么也听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片刻后,少年心中兴奋抵过了恐惧,暂时忘了“害怕”怎么写。
他想更近一点,仔细看看这传说中的大妖。如果今天注定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天,至少不能浪费时间在祈祷上。
但蛟收回了目光。三蛟像商量好了一般,猛然摆尾,向上浮游,虞绮疏未行一步,就被他们甩尾卷起的巨大水流抛出十余丈,狠狠砸进泥沙中。
“这次亏大了。”他想,“我当初就不该喂鱼。”
虞绮疏刚咽下一口血,只觉身下海床在颤动,原以为是自己头晕,或者水龙卷之后,又要地震。
他勉强睁开眼,这一次,眼前画面不仅让他忘了恐惧,还忘了痛苦。
海底深处,泥沙之间,他看见了一柄剑。
折戟沉沙,剑身闪烁着柔和光晕,正在微微震动。以它为中心,水波一圈圈荡漾开。
长剑愈震愈快,连带着海床剧烈震颤。剑身尘埃抖落,虞绮疏才发现此剑没有折断、没有裂痕、没有锈斑,竟然光滑如镜,映出自己的面容。
埋在长春峰的池塘,还能是什么剑?
水下无法开口,他激动传音道:“初空无涯,是你吗?”
说完他便后悔,我居然对一柄剑传音,我疯了吗?!
“我没疯。”秘境中的孟雪里重复道。
霁霄几乎与他同时开口:“我信。”
第72章 守笼待鸟
夜已深了, 月上中天, 清辉照在寒山峰顶冰雪上, 连绵山峦间,各峰、各洞府俱已寂静,有人在寝室入睡, 有人在静室打坐冥想。
藏书楼灯火幽微,白日里人群熙攘的演剑坪空空荡荡。山林鸟兽回巢休憩,风声水声愈显声势浩大。轮值的弟子手提灯笼, 在各处山道上巡逻, 远望像山间一只只萤火虫飘飞。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寒山夜晚。
就在这样的夜里,重璧峰迎来一位小客人。那是服侍掌门的抱剑童子, 名叫小圆。
小道童行色匆匆,要往峰主居所去, 路上却被重璧峰一群顽劣弟子拦下,围着他揉脸捏肩。
他急道:“我有要紧事, 让我见重璧峰主。”
“呦呵,小圆来啦!”
“你能有什么急事呀?过来给师兄捏捏肩!”
“不捏啊?那师兄给你捏捏肩!”
小圆不像长春峰的小槐胆小怕生,但也不禁打趣, 此时摆脱不得, 急恼得涨红了脸。忽然他像看见救星,大喊:“张师兄来了!”
嬉闹的弟子立刻停下,让出一条通路,乖乖问好:“张师兄好。”
张溯源严肃道:“大晚上不打坐修行,出来逗人家小孩?”一群弟子老实认错, 作鸟兽状散去。
小道童急道:“张师兄,我真的有急事,要见峰主!”
张溯源笑笑:“这个时候,峰主正在静室研习字画,按规矩旁人不得打扰。你有什么事,先与我说说。”
道童心慌气急,说得颠三倒四。张溯源耐心听了,好不容易才听懂:“你说掌门真人下午就去了静思谷,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小圆忐忑道:“对!以前道尊传掌门叙话,最长不过一个时辰,我有点担心。”
张溯源亲身经历过秘境大比变故,不像其他弟子不知轻重,赶忙报知自家师父。而重璧峰主正在案前欣赏自己的新作,那是一副寒山雪景图,恢弘大气,墨迹半干,张溯源趁他来不及收拾,悄悄扫了一眼图下落款,居然是“霁霄真人”。
一盏茶之后,整座寒山从睡梦中惊醒。除过掌门真人、紫烟峰主不在,重璧、流岚、岳阙峰主,以及五峰峰主一派的二十余位长老,带领着各自弟子,浩浩荡荡地齐聚静思谷“一线天”前。
以往主峰集会也没有这般阵仗。千余人按剑以待,年轻弟子感到局促不安,脑海中闪过许多猜测。年岁稍长的长老,感知到山谷中空灵寂灭的剑意,想起百年前寒山破旧立新那夜,同样心情紧张。
重璧峰主运足真元,朗声道:“深夜来访,多有叨扰,还请道尊一见——”
明月耀耀,夜风萧萧,他的声音在空谷间回荡。
他话音刚落,突然拔剑喝道:“小心,散开!”
面前山石轰然崩裂,众人疾退四散。如无数道爆破符同时爆炸,山道巨石生生被炸开,两侧山林像下了一场陨石雨。
烟尘之后,众人才看清眼前场景,“一线天”不存在了。
霁霄成圣之日,泰珩道尊以神通造就一线天,直到今夜,这条进出山谷的通路,被泰珩重新炸开。
山谷深处,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来。”
山谷灯火通明。众人列阵整齐,小心翼翼进入谷中,许多年轻弟子第一次来,不适应寂静到死寂的空气,愈走愈紧张。
……
寒门城,亨通聚源。
钱誉之身披单薄外袍,坐在书案前翻书,虞绮疏的魂灯点在桌案一角,安稳燃烧着。
有人睡觉前,喜欢抄经安神,或看些诗文曲集帮助入眠。钱誉之临睡前,只喜欢看账本,他翻阅一笔笔进账,便如读过道经一般,内心安然宁静、无忧无怖,一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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