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看来,他朝她微微一笑,态度自然,语气温和,低沉沙哑的嗓音像一阵顽皮的微风,轻轻刮挠过周如水的耳膜,他道:“是溪之过,叫小公主久等了。”
因他的话,周如水摹书的动作一顿,她只觉心口一热,仿佛窜上了无数只蚂蚁。见王玉溪越走越近,目光正朝她摹的这些字看来,她慌忙地,下意识地用手臂盖住了自个誊抄的《长短经》,红扑扑的小脸腾地就沉了下去,不知怎的,忽就像只惹急了便呲牙的兔子,朝他不满地嗔道:“我为甚要随汝习字?”
“我为甚要随汝习字?”这一声下意识地娇喝喊出,周如水先呆住了,她略带稚气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闷的便放下了笔,实不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如玉人一般,动辄便猜中她心思的俊美儿郎。
这儿郎,从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哪怕上一世,他声名赫赫,他为天下所夺,她与他也不曾有过交集。他是她听说过,仰望过,甚至羡慕过钦佩过的儿郎,却从不是在她身旁真真正正出现过的人。
可如今,他就出现在她面前,她每多望他一眼,每多与他接触片刻,心中就会不自觉地涌上一份茫然,多出一份即将失控的错觉。她莫名地惧怕着他,可真见到了他,却又会忍不住地放松,忍不住地卸下防备,忍不住地放肆任性,甚至忍不住地耍小聪明利用他。因为她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他是个宽宏君子,他不会与她计较。可正因为如此,她更想躲着他。
躲着他,直到她想清楚,怎么处理南城门前自个的突兀献媚,怎么理清众人口中的流言蜚语。可惜,还不及她想明白,兄长就赶来加柴了!
周如水羞燥懊恼的模样很是娇俏,王玉溪静静地看着她那小脸憋得通红,仿佛如鲠在喉的表情。慢条斯理地上前,从她的手臂下抽出帛书。
他极优雅地在塌几上坐下,勾着唇,似笑非笑地,毫不在意地回道:“只怪溪棋差一招。”
他是在解释,今日要她与他习字,实在是因他当初技不如人,棋差一招,输给了公子沐笙。
闻言,周如水简直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时人最是重诺,王玉溪因输棋,应承了她兄长教她习字,便是一诺千金。既然诺已成,她便无法推脱了!
但她难道每次来,都要傻兮兮地摹写经文么?她正恼着,可再回想,又觉得同是叫她习字,王玉溪的法子却是比谢蕴之温和了许多。
当年,谢蕴之只会板着脸将她关进书房,一笔一划地盯着她。稍有不好就横眉冷对,冷言冷语。虽然如今细想来,谢蕴之其实也算尽心。但她当年年纪小,哪里受得了那般委屈?
王玉溪倒好,一上来就斯斯文文地摆了她一道,榻几都摆好了,她总不能视而不见罢!本就是来习字的,倒不如先摹写经文等着他来。如今他来了,拿了她摹的字去看,帛书在手,也是甚么都不说,不冷脸,不凶她,不评论她的字。只是客客气气地解释,“只怪溪棋差一招。”这样说来,他也是赶鸭子上架的可怜人!她要是再有甚么不满,可是真的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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