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枫的南征大军离开冀城进入西县时,盘踞在赤亭一带的李俊便收到了楚枫平叛的消息,他一面分兵部勒要塞,一面遣使者携求援信飞马送给驻守在下辩的梁习。
梁习那时也刚刚获知夏育率兵南下,自己的门口烧着一盆火,尚要分出力气去为别人家灭火,这于他难度太大。
他向来不是义字当头的烈侠之士,做不了救人危难的义举,可他和王灵、李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坐看李俊覆灭,帮手死在楚枫屠刀之下,南征大军的兵锋会一起朝向他,于他更不利。
他拿着求援信询问槃木王:“要不要去?”
四十多岁的槃木王像头犁田的水牛般壮实,用汉人的眼光看,他和英俊挺拔、轩朗出尘、风度翩翩沾不着边,他绝不是汉人尊尚的腹有诗书的风雅君子,他更像孔武有力的统兵大将。
一身晒得黝黑的肌肉仿佛城堞似的凸起来,行动起来虎虎生风,着实像一座活动的肉身城池。
用夷人的眼光看,他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更是威风凛凛的首领,是神的代言人。
武都毗邻羌氐,分布着上百个族群种落,彼此经常为地盘和女人大打出手,因没有国家刑法约束,私斗至凶狠处乃至血流遍野,这个时候领袖的作用便凸显出来。
槃木王并不能号召所有种落,但西夷的渠帅都知道他的名号,他若是出面说话,各方种落多少得卖他的面子。
当梁习把问题抛给他时,他没所谓地说:“去吧。”
他听槃木王不假思索地赞同驰援李俊,自己倒犹豫了,他不想为旁人的安危搭进本钱,赔本生意他不做,脑子里平放着一杆秤,动辄便要权衡轻重,他和面似的说:“先别忙,看看局势吧。”
“坐观成败么?”槃木王打着哈欠问。
梁习被说中了心事,他不高兴地瞪了槃木王一眼,义正词严地说:“夏育正调兵往南而来,我不能丢下武都道不管,李俊有硬仗,我没有么?”
槃木王咧嘴一笑:“随便你,但你要知道,李俊他们没有义务帮你,帮你是情份,不帮你那是本份,不过他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梁习思量着利弊:“若是要去赤亭,我率兵前往驰援,你去武都道抵住夏育来敌,只要坚壁清野,谅夏育也讨不着好处。”
槃木王冷笑一声:“狡诈多端,你倒是事事算得太精!”
“我又算计什么了?”梁习生气地说。lt;gt;
槃木王毫不退让地说:“你是想借着为李俊驰援,以出兵为名,先坐观他和楚枫两败俱伤,再把他的地盘一并拢过来!”
他也不等梁习反驳,不容情地道:“讨厌汉人的机诈阴险,很讨厌!”
他呼啸了一声,纵身一跳,已经消失在门背后。
真是个难以驾驭的蛮夷,梁习心里又恨又无奈,槃木王担心汉人攫取夷人的自由,梁习想要拥兵自重,不愿让人管辖属于他的地盘。
两人虽目的不同,却都有共同的敌人汉人,像恶魔一样的汉人,把汉军赶出武都,不要光鲜的文明,不要富庶的约束,原始的自由比什么都高尚。
这是蛮夷们朴素的理想,却无辜地成了野心家牟取暴利的工具。
梁习在收到求援信后停留了好些天,直到听说赤亭的军队即将和楚枫的中路大军开战,终于率军出发。
驻扎在西汉水的中路军已经等待了十天,赤亭的援军正从上禄和武都道源源不断地赶来,本分兵扼守关隘的李俊原来以为楚枫大军会立即发起攻击。
可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在抵达西汉水后,竟修屯筑建营垒,像是要在这里长期驻扎下去,每日瞧着炊烟从营房上袅袅升起,仿佛打招呼的一只手,反叛的夷兵都傻了眼。
李俊是个没耐心的人,他等不到梁习的援兵来到,何况梁习的援兵走得太慢,十天了,才走了一百里。
有报信的斥候回来说,梁习在路上看风景,走走停停,有时休整军队便是一整天,他于是知道梁习不可信,人家这是要坐观成败呢。
他一咬牙,轻易发出了全军出动歼灭楚枫大军的军令。
驻扎西汉水的汉军静若山岳,四周有腥臊的风渐次围拢,仿佛成千上万只饥饿的野兽正在悄悄逼近,那是死亡的气息,冰冷、浊臭。
群山怀抱的地方风很大,那风犹如壮士丢出去的甲胄,重若万钧,其巨大的力量压服得万壑低头、翠微俯首。
盛大的姹紫嫣红都澎湃起来,浪头般冲上蓝得失真的天空,又坠下凡尘,这葱茏翡翠的世界本不该做战场,却不幸被战神的眼睛选中了。lt;gt;
汉军斥候疯一样地拍马冲入中军,喷火似的喊道:“楚将军……”
楚枫随手扔掉桃核,搓了搓手:“看见了。”
不只楚枫看见,所有汉军将士都看见了,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呼啸着扑向渊静的汉军,奔得近了,才发现原来不是风卷青翠,却是披戈挂甲的夷兵和汉兵,亦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只觉得把一壁山都占满了。
粗鲁的吼叫声像恶狠狠宣泄力气的重锤,敲在天空这面不胜坚硬的鼓上,一抹似黄似红的流云恰恰滑落山巅,总让人以为是苍天流的血。
楚枫回头看了一眼仆固萨尔,那沧桑的面孔被战场的风烟吹得通红,隐约透出狰狞笑容,他用疑问的语气说:“怎样?”
仆固萨尔想了想:“气势颇足,但与陇右西羌和西氐相比,差太远!”
楚枫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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