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落日,云板声声,丧钟齐鸣。
26、起陵 ...
再次醒来时,康熙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睛肿胀,嗓子也火辣辣的疼,不由苦笑,竟是哭晕过去了。手指一动,才觉着暖,抬眼,一双清亮深邃的眸子。
康熙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音来,胤禛忙扶他起来,靠在垫子上,顺手接过李德全手中清水喂他喝了一口。康熙半倚在幼子臂上,紧紧握住那只小手,仿佛这样就能骗过自己他尚不是孤家寡人一般,抿着水润了润嗓子,才觉得攒回了几分力气。
期间,两人竟都是一言未发。
“一时失状,外间现下如何?”康熙抚了抚额头,哑着声问道。
“阿玛至孝,无人不为之动容,”胤禛放下杯子,皱了皱眉,给父亲披上罩衣才回答,“阿玛放心,二哥暂代举哀,各宫妃母有品命妇皆在。”
“……”康熙听这话却不知为何有些焦躁,仿佛叫这个儿子误解了一般,“朕并不是为示孝于天下!”
胤禛闻言一愣,却突然笑了,又觉得不妥,敛去了容色,“儿子晓得。”
“阿玛与乌库妈嬷,嗯,孝庄文皇后半生相扶,悲恸欲绝自乃常情,何苦自疑。”
“禛儿……”谢谢你。
谢谢你不劝阿玛节哀顺变,不劝朕为国保重,康熙闭目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心里有些松动,儿子声不大,却有种令人不可辩驳的肯定,仿佛一锹一锹碾碎了他心中的冻土。
看着食盒传了上来,胤禛才想着阿玛一日未用馔食,示意放在几案上,转头询问,“阿玛,饭否?”
“哼,否~”康熙听他拖长了音卖小,不禁好笑,一个字打发了,又惦记着儿子身体补了一句,“阿玛不饿,你就在这儿用些罢。”
胤禛心里一紧,面上丝毫不露出来,由着太监按着规矩给他盛了摆好,自顾自地用了些素斋,守惯了礼,安安静静吃着,不再看他阿玛。
“对了,你额娘不是让你照看保泰吗?”康熙想起这儿子身上本身的职事。
说起那个未来的小裕王,胤禛就是哭笑不得,他自来与王伯相熟,这个看孩子的任务便落在了他身上,还好稚子贪睡,“他睡着了,口水流了儿子一身,这不是让额娘打发进来更衣嘛,顺便看看阿玛如何了。”
“你们倒是个心宽的……”康熙就这样靠坐着看他吃饭,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羡慕还是恼怒,说话有些幽幽不辨态度。
“儿子自然心宽,儿曾听太皇太后说过,草原上的雄鹰,生而击落窠臼,搏于苍穹,长而俯瞰茫茫,长空称王,暮而自寻荒椁,由天而葬,羽散肉尽,方为落幕。”胤禛吃完最后一口,漱口擦拭毕,才指了指天空,随口答话,竟全没了与君父奏对的规矩,“老祖宗一生已臻完美,指不定此刻正在这堂皇哭声中嗤笑儿孙哭灵,仿佛闹剧。”
“……是么……”
“阿玛闹脾气不肯用膳,乌库妈嬷自然心疼孙子,怕是正在天上拽着云撒气。”
“哼……”康熙听他说得形象,撇了撇嘴,心里惨淡却着实又去了几分。
胤禛看他神态松动,连忙示意李德全重新布饭,嘴里却又提起毫无干系的旁事,“对了,听额娘说永和宫诞下麟儿,等着‘皇父’赐名呢。”
康熙一愣,目视他良久,突然执箸。
不错,生死交替,本自然之道,正如日月排布、寒来暑往,不可执著,平添往生者挂念,况且皇父皇子,于他而言,担着黎民万姓,终究国先家后,先是众人的皇帝,才是祖母的孙儿,国器为重,国器为重呵……
如何?胤禛一身孝服出来堂上,就看见太子以目光询问。
放心。不动声色的眨了下眼,让他安心。
那就好……太子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松了一口气,其实自从四弟进去,他就已经放心了。
你还撑得住吧。胤禛看他模样,倒是有些担心,毕竟这活儿可不算轻,太子如今也才十三岁的身子罢了。
无妨。他倒是挑眉一笑,那点儿哀容也被挤的差不多了。
哼。胤禛瞪一眼甩手回自己位子去了,这家伙,就不该操他的心……
可是,康熙仍旧是辍朝了。
佟贵妃愁眉紧锁,守着瞬间憔悴的皇帝和大行梓宫,只有一声声的叹息。
“胤禛给皇父请安。”
看着这个儿子打袖行礼,一身孝服反倒衬得他眉目英挺,康熙叫了起,却不禁一阵阵苦笑,轻拍着自己额头,“这阵儿就算再叫皇父,朕都没法出去见官了。”
“阿玛保重,有难处也急不得,万不可自损。”胤禛看着父亲几日下来,清减失了形状,满嘴烧起的泡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哎……”康熙低声叹息,示意他近前,轻抚着他乌黑的发辫,“你不懂……”
他不懂?他自然懂得。这件难事困扰了皇父一生,孝庄文皇后停灵三十七年,一直无法入土为安,直到他登基,才建了昭西陵,移了梓宫,告慰先祖。
“恕儿臣僭越,阿玛可是为乌库妈嬷陵寝忧虑?”
“……”康熙忽然熠熠看着他,半晌,终于还是叹息一声。
“你也大了,该知道论理夫妻合葬,自然要迎奉回龙兴之地与太宗相合,然而……”
“孩儿记得乌库妈嬷临终前嘱托……”
康熙眼神一黯,按着他肩膀,“不错,太皇太后叮嘱再三,不愿……远离儿孙。”
胤禛自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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