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已成空
血的味道好似生满锈渍的铁器,浑浊而咸腥,透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整片整片鲜红色的液体幻化成无数黏腻的蠕虫,附着于肌肤表面,顺着指缝,发梢,四肢,躯干,一点点蔓延开来,将人缠缚其间,从毛孔渗透体内,咬碎筋骨,啃噬心肝。
有一瞬间,严耀钦觉得自己跌进了滞重暗黑的深海里,无法排解的内疚感好像绑缚在双脚上的铅块,坠着他向下沉……向下沉……
这个腥风血雨中闯过小半生的男人,这个脚踩着无数怨魂扶摇直上的男人,头一次在死亡面前落荒而逃了。他大踏步奔至画廊门外,仿佛溺水者般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并强硬告诫自己,你是严耀钦,不能有软弱,不能有沮丧,更加不能有悲伤,眼泪,后悔,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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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危险的严予思被安置在了洁白的担架车上,由一众医护人员悉心照料着,送上了蓝光回旋的急救车厢。
这场酒会的策划人——严耀钦的小姨子康玉珠,从事故发生后,便同宾客们一道被警方隔离在了安全区域。解除禁制后,她第一时间赶去查看了严予思的状况,又回头远远望向脸色青黑的严耀钦,有心说些什么,却在他冰冷的眼神下一阵骇然,踟蹰良久,终于提起长及地面的裙摆,随严予思一道登上了那辆急救车,伴随着呜呜警报嘶鸣,向医院驶去。
严耀钦目送着绝尘而去的白色车影,表情复杂。
当年康玉柔临终弥留,抓着他的手哀求,说千错万错,她一个人承担,无论如何不要迁怒孩子。不忍见她死难瞑目,严耀钦无奈立下誓约,答应会将严予思健康养大,保他一世衣食无忧。如今,总算不违誓言,对得起她多少年不计名分的朝夕相伴了。
恩情这东西,最要不得,如同枷锁,一朝背在身上,偿也偿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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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警方严格封锁了消息,却也防不住媒体的敏锐嗅觉,枪战开始不久,警戒线外便聚拢了大群记者,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不知名的小报狗仔们凑到一处,肆无忌惮地交头接耳,互通有无。
新人小妹殷勤打探着:“传说严耀钦有个儿子不是亲生的,不知道是死的那个,还是活下来这个?”
扛着摄像机的年轻后生草率断言:“既然关键时刻选的是幺仔,那二少一定不是亲生喽。”
“乱讲,严家不一向都是二少最得宠吗?他可是是外界公认的严氏接班人!”手持话筒的八卦主播白去一眼。
口叼烟卷的老行尊教训着晚辈:“痴线啦,这种大家族的事怎么讲得清,你看严生的表情,没什么要紧嘛,如果死的那一个是真太子,又怎么会这样不疼不痒!”
周围人挖到真相般,纷纷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样的风言风语,严耀钦每天不知会遭遇多少,早已修炼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所谓食得咸鱼抵得渴,既然身居高位,自然免不了沦为大众谈资,这是名成利就的代价之一。只是今天听来,却如鲠在喉。
严耀钦回身,笼统地向画廊挥了挥手,吩咐一旁的赞伍:“这交给你处理。”又淡淡扫视过台阶下叽叽喳喳的人群,厌恶地皱紧眉头,“我不想明天一早起来,整个里岛铺天盖地都在谈论我的家事!”
赞伍会意地点点头:“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严先生。”
严耀钦并不赘言,抬脚向外走去。一众保镖敏捷地护在了周围。走出几步,他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一向寸步不离随侍在侧的贴身保镖张崇久,竟然没跟上。
转头看去,那大个子依旧倔强地站在卓扬身旁,如刀砍斧剁样坚毅的脸孔上看不出悲伤与难过,却赌气般一动不动,似是无声抗议。
对于严耀钦来说,张崇久不止是保镖,还是心腹,是盾牌,是钢刀,是少数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之一。很长时间里,那家伙几乎没有自己的意志,只要老板发出的指令,他从没有过半点违抗和迟疑,今天,竟然为了卓扬,为了一具死去的尸体而破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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