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是常德人,地地道道的常德人。她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走啊!走啊!我带你们回家!”但她却又从来没有对我们讲起过这句话的由来,直到那年的十一月份。
我们一家住在北京,您晓得的,十一月的北京是异常寒冷的。而今年的北京又罕见的在十一月飘起了皑皑白雪,奶奶望着窗外天空中飞散的雪花,瞳孔急速的放大,嘴中再次喃喃道:“走啊!走啊!我带你们回家!”尽管我们已经习惯了奶奶这半疯癫的模样,但这一次,奶奶往下说了去······
民国三十二年,十一月四日,湖南常德。
一大早刚睁开眼,便听见汽车的嘟嘟声吵闹了起来。拉开绣着翠花的窗帘,便瞥见大队的人马踏着整齐的步伐挨个挨个的进了城。
我家是住在城门旁,父亲买房的时候说这儿风水好,又什么五行八卦又什么生辰八字的。哦,不对,生辰八字是他为我取名的时候常念叨的。他还说,咱们家姓袁,是大唐袁天罡的后人,是以每次家里来远房的亲戚时,他总会不自觉的帮别人算一卦。偏偏父亲天生又是个爽快人,有时我都会产生他是北方人的错觉。反正他的实话实说吓跑了不少客人,也得罪了不少亲戚,总会惹的人家一脸的不悦。那您一定可以理解,人们的名字有好有坏,自然父亲就会说一些“哎呀,你这个名字克夫啊。”“呦,你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呢?三个金,不怕······”等等诸如此类,是以近几年来,家里也不大来些亲戚了。只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会去长沙的姥姥家过年,那时才会再次见到那些个曾经得罪过的亲戚。
城里来丘八可不是什么常有的事,兴许是要打仗了?哦,可千万别,那我们可就要遭殃了。为了摸清状况,于是乎赶忙穿好衣服,“啪噔!啪噔!”的下楼,原以为爹娘会问我做甚么去,心里还思索了半天出门玩的理由。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母亲一定会说:“把你房间捡四哈看得,窝瘪得嘎懒哒。(常德方言,把你房间收拾一下,脏得要命了。)不过定睛一瞧,他们两人居然不在!兴许是去商会了?我这样想着。诶,除了那儿也想不出其他地方了,这大清早的,他们还能去做些什么呢?一活活(常德方言,正好),甭管了,我可得去瞧瞧那些个丘八喽。
刚一推开木门,一张白纸便被微风吹到了我的脸上。(说是微风,其实也还是蛮冷的,再怎么说也十一月份了。)三下两下随手一抓将纸摊了开来,只见上面赫然写道:“堤工局附近敌不时利用便衣及汽艇图犯,渡口及津澧方面之敌正与敌四十四军激战,石门南犯之敌其先头部队······一师之众防守强敌合围之下的常德,艰苦战斗在即。”好吧,原来竟是真的要打仗了!
我忽然再没有什么兴趣去观看丘八们的进城表演了,此时此刻抬眼望天你会发现常德的天空竟是灰蒙蒙的,这我起初还未发现呢!怎么办?嘎懒哒!(常德方言,糟糕了,大事不妙。)这要真打起来,我们要离开常德吗?答案显然是不!这可是我的故乡。
民国三十二年十一月十日。
又是一大早,自打这帮丘八进城我就没睡过一次懒觉。不是被这被那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的噪声给吵醒,就是像今天这样与一帮不懂规矩的丘八们破门而入,来赶我们走,美其名曰动员工作。
“喂喂!你瞎哒眼啦!走不走是我们的事,你凭什么管啊!”多日来积累的不满与愤恨此时一并爆发了,我对着前来的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就是一阵大吼。那人的发胶摸的锃亮,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被我骂过后,那人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和蔼的笑道:“妹子说的没错,去或留全凭各位自己评判。当然喽,如果您们要走,我们会安排人护送诸位的。”说罢,他向父亲和母亲深深作了个揖,然后挺着笔直的身子大步离了去。
我刚要抱怨,爹却率先开了口:“你个小兔崽子!你可知道那是谁?”
“哼!管他是谁?做错了事,没礼貌的人就该骂!就是五十七师师长余程万我也照样这样!”我可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新时代新女性,讲究的是人人平等!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父亲“啪!”的一下照我脸蛋便攉了上去。
“为啥打我······”
我刚要质问,父亲又是一巴掌攉了上来,嘴里说道:“你这个不懂礼数的!我们老袁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刚才来的正是余程万余师长!”
这下我一听,真傻了。虽说刚才嘴硬逞强说天不怕地不怕,但没想到来的居然真是余程万师长,这下岂不是捅了大娄子?不过话又说回来,玲玲(我的一名同学)以前就半开玩笑的说过我:“你一天到晚豁懒行,做滴弟正事看看?(常德方言,你老是吹牛皮,耍嘴皮子,怎么不做点正事?)”当时我还不以为然呢!不过那个余程万应该没有这么小家子气吧?父亲可是常德商会的会长,自然需要和负责守卫常德的余师长搞好关系,可这样一来······我虽然是一介女,但之于这些为人处事的道道还是了解的,难怪父亲会生这么大的气。
父亲见我许久不说话,也自知下手确实重了点,于是转而改变了口气,但在我看来仍旧是一脸的严肃:“好了,爹刚才确实下手重了点,但是你必须得给我去和余师长道歉。”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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