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准闭上眼,进入他的回忆,方炽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只能静静看着他,通过一只手和他的情感相连。苍白的脸衬着大红的椅子,方炽忽然发现高准很漂亮,姑娘一样的长睫毛,春寒料峭的额骨,杏子似的嘴唇……手上一紧,高准的恐惧传过来了,很快,眼泪再次顺着他的鼻翼淌下,陷在嘴角的凹处。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方炽脑子乱糟糟的,找不到突破的方向,他想到他的胆怯、惊恐、神经质,想到那个梦……刚才他没有探究,梦里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是谈情、搂抱,还是亲吻?高准会不会有同性恋倾向?不,应该不会……即使有的话,和他的创伤经历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法再分析下去,因为高准的反应越来越大,握着他的手攥得生疼,猛地,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高准从椅子上弹起来,歇斯底里地抽泣。方炽看了眼表,五分钟不到,说明这是个突发性事件,而且来势很快,刺激性很强,他扶住他的后背,慢慢摩挲:“没事了,你做的很好,别怕,我在这儿。”
高准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被握得指尖都麻了,方炽也没有抽手的想法,他想高准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拥抱,但他希望他自己争取:“高先生,我们之前做的肢体接触练习还记得吗?”他去擦他的眼泪,高准顺势把他那只手也握住,伏在他掌心里点头,方炽说:“我希望这次你主动,只是一个拥抱,能做到吗?”
高准狼狈地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那张脸,然后慢慢地,夹杂着羞耻和渴望地,朝他张开双臂,像一只有铭印行为的雏鸡,投向安全的怀抱。方炽也回抱住他,这是个好的开始,他想,这么一步步的,高准迟早会对他讲出那件事的经过:“今天可以了,你做的非常好。”
高准随着他的鼓励点头,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仿佛凝固在时间里,等方炽再看表,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就诊时间超过了十分钟,高准很过意不去,频频道歉,等穿上外套准备离开,他才想起来:“对了,方医生,这周末你有空吗?”
方炽有些意外,高准平时可能不大邀请人,显得很局促:“林林说好久没见你了,也想谢谢你,请你出来玩……”
方炽其实有一大堆借口等着他,像对左林林那样,一句话就可以打发,但高准一副卑微的样子,窘迫地自说自话:“我跟她说你很忙,可能没时间,所以……”
方炽听出来了,他是想他去的,也很怕被拒绝,于是他斜靠在办公桌边,玩味地把他看着:“好啊,”他笑起来,有几分潇洒:“你们定好时间,周五晚上打电话给我。”
第13章
张准打开门,是小邓,穿着休闲小西装,下身是破洞牛仔裤,头发抓得油亮,一副明星派头,张准不禁笑了:“穿这么帅?”
小邓微红了脸,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这么多大咖,不能给哥丢脸啊,”他进屋关门,张准没开灯,黄昏的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得屋子灰红灰红的。
“好点了吗,哥?”小邓问的是他大腿内侧的伤。
“好多了,”张准在床边坐下,用一种疲惫的神情问他:“他们先去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吧,”小邓坐过来,和他并肩:“那家ktv就在马路对面。”
张准点点头,没再说话,沉默了三五分钟,小邓小心翼翼地说:“哥你受罪了,”他窝着脖子,脸孔沮丧地垂在胸口:“这两天看见甄心……我恨不得揍他!”
“没事,”张准轻描淡写:“是工作。”
“妈的没一个好人,”小邓有些激动,拳头捏得紧紧的:“哥咱不去了,跟这帮混蛋唱个屁歌!”
张准扭头看着这个愣头青,眼睛湿了:“面子上的事,要过得去。”
“我早该过来,”小邓眼睛湿得比他厉害,两指捏住眼角,长胳膊搭上他的肩,哥们儿似地搂着:“哥,看你遭罪,我心疼。”
张准咬了咬牙,站起来:“走了,我换衣服。”
他只穿了一身简单衣裤,白体恤运动鞋,清清爽爽像个少年,到包房的时候,有人已经喝多了,秦迅儿正唱着萨顶顶的歌,震得四壁回响,好像要让全世界知道她是一朵“自由行走的花”,甄心和陈正森被一群人围着,每人手里都是满满的酒。
“小张,来来来!”陈正森看见他,才喝了不到一个小时,他舌头已经大了:“哎呀,甄老师一直夸你,说你有感觉……”接过不知道什么人递来的酒,他死死抓着张准手腕:“迟到了,先罚你三杯!”
张准酒量不好,但导演的酒,小邓不敢替,硬着头皮干了三杯,他一抹嘴,甄心站在面前,也端着酒,不过不是一杯,是一整瓶:“只敬导演,不敬我?”他说,带着某种邪气,乱蓬蓬的卷发,打着五颜六色的镭射光,帅得那么不真实。
“我哥不能喝!”小邓急了,低吼了一嗓子,甄心听见有些意外,连忙把酒撤回来,陈正森这时候发话了:“你们俩喝,必须喝交杯!”
一屋子的人跟着起哄,烟味、酒味、汗臭味,伴着震耳欲聋的音乐,’caualals……张准的表情很难受,甄心看着他,心里更难受,他想叫停,但停不住了,那么多人把他们挤在当中,高高低低地喊着:“交杯!交杯!交杯!”
一整瓶啤酒塞进手里,张准像被推上断头台的羔羊,对面是他的刽子手,那么无情,却流露出缠绵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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