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郁熄灭了光,顺着倒卷的水流向移动自己的位置,他的决定很及时,因为下一刻就有几十只冰矛寻着水下的光,以要把赫连郁扎成烤肉串的势头,从天而降。
“去。”
赫连郁眼珠微转,手指指向那几十只冰矛,风灵不赞同地发出咻咻的声音,但还是依照大巫的指挥,带动河水一起转动。不断有冰矛落下,而卷动的河水带着冰矛调转方向,以矛头指向龙鲤。
龙鲤浑然不觉。
冰矛冰刃射入水中带来大量的气泡,冷眼一看,好似天上正在下形状古怪的冰雹,赫连郁下潜一些,抬眼望水面看,却无法透过激浪翻卷的水面看到雪满坡此刻的神色。不过就如同赫连郁想的那样,妖魔和雪满坡之间并没有默契的配合,如同所有面对敌人消失不见的大巫,雪满坡以大面积的攻击,将所有赫连郁可能出现的地方笼罩。
他忘记了水下除了赫连郁,还有友军。
当然,也可能是在除掉赫连郁时,顺手除掉这只龙鲤,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那是灵力加持过的冰矛,轻易不会折断融化,一口气将落入水里的大部分冰矛冰刃吸到嘴中,闭上嘴的龙鲤感觉自己吃了一口锋利的冰渣子,疼得它尾巴横甩,狠狠撞上河滩。
“轰隆——”
又是大片大片冰层断裂,落入水中。
龙鲤很快发现一口冰渣子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些冰渣子在它口中冻成了一块有棱有角的大冰垛。
它张不开口了。
赫连郁的状况也不是太好,河水翻涌的太过厉害,四面八方的力量拉扯住他,要把他抛向河底,抛向水面,抛向河畔,或者随便哪个方向。愤怒的龙鲤爆发出的力量更强,鱼尾甩动便是一个大漩涡,风灵无声咆哮着,想要将自己的主人稳定在某个落脚点,然而在水中它劣势尽显,为赫连郁撑起的圆球也在压力下变扁,时不时一缕空气被扯出,在水里化为一长串的气泡。
大巫轻咳了一声。
他手指向那条在河底发疯翻滚的龙鲤,对风灵道:“这个也得拜托你。”
霎时,风灵发出气恼的咻咻声,勉强支撑的气泡无声爆炸开,变成无数小气泡,破碎散开。
就在赫连郁被卷入漩涡中的前一刻,突然一双手从他背后伸出,穿过他腋下,拖着他手臂。
他被纳入怀抱中。
风灵放出所有的力量,在水里它有了形状,看上去真的变成了一把巨大的刀,破开水流,分开水道。岸上的乌伦瞪大眼睛,看到整条琼水的河水停滞片刻,就在他以为时间也跟着一起停滞时,河水沿着风刃冲过的路线向两边分开,同时扬起两道方向相反的巨浪。
琼水被分成两半。
一个呼吸后,比乌伦见过的最高的房屋还高的水浪崩溃垮塌,新的水浪扑向两侧河畔,卷着浮冰,冲上南岸二龙山的山脚,和北岸青陆被雪覆盖的草原。
撤离的商人们屁滚尿流跟着全罗秋,爬进二龙山上的一处山洞,飞燕卫们义不容辞落在最后,虽然没有被水浪冲走,却变成了十七只湿透了的燕子。在他们看不见的对岸,倒霉的胡人士兵跑都来不及跑,就被水浪推出三里地。
这些水浪退回琼水中时,赫连郁孤零零出现在北岸青陆的河滩上。
大安的国师浑身狼狈,他的斗篷在水下时就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四肢着地陷在软烂的河滩上,黑发黑袍湿淋淋紧贴皮肤,水滴还未从他身上滴落,就已经凝结成冰。
“咳、咳咳。”
赫连郁翻过身,狼狈地吐出一口水。
退回的水浪也扫走了河岸上的积雪,露出被积雪覆盖的枯黄草地,雪满坡漫步行走在枯草间,寒霜从他脚下蔓延,一路枯草变成冰屑破碎散落。之前眼见着暂歇的暴雪再一次降下,飞絮般的雪花无风力相助,便飘飘然落在赫连郁的肩头。
“刚才那一招如果是用来对付我,我大概早就回归冥河了吧。”雪满坡站在赫连郁跟前说,“或者对你来说,只有妖魔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敌?”
赫连郁还在咳嗽。
雪满坡竟然也十分有耐心地等待他顺过气,半晌赫连郁恢复呼吸,在草地上坐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霜雪的人。
两人对视,赫连郁道:“我从不曾这样觉得。”
“是吗?”
雪满坡看上去并不相信赫连郁的话,不过他没有继续反驳,前朝的国师弯下腰,将自己拢在宽袖中的手伸出,握住在那样湍急的水流下,竟然没有从赫连郁头顶脱落的鸟颅骨长喙。
霜纹顿时在鸟颅骨上蔓延,连赫连郁的黑发上都凝起一层白霜,雪满坡正要掀开这块鸟颅骨,眼底突然瞥见脚边水洼上一闪而逝的刀光。
燕风出鞘是那样的悄无声息,一丝光线乍闪,散发着寒气的刀刃便已经落在了雪满坡的后背上,如劈开一张白纸一样,从头到脚,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地顺利划出一个竖起的一字。
乐道水鬼一样地从琼水里冒出来,招呼也没打就把雪满坡劈成两半。
做完这一切的乐道刀势不停,燕风尚未收起,风从另一把鹰刀枭影的血槽里流过,发出女鬼哭嚎般的叫喊。而同时重新扶好了头顶鸟颅骨的赫连郁站起来,不知何时手里拿起一件古怪的事物,动作间发出叮叮哐哐的响声。
所谓古怪的事物,是被金丝编织在一起,涂抹了胭脂虫、靛草、五倍子,栀子和紫贝壳粉的骨片,它们被编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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