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朝对西域用兵,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打仗了,会不会影响到百姓们的营生还另说,所以人人都关心人人都议论,总帅战死这类消息更是跟长了脚似的,没多久就传遍了,尤其是帝京,街面上的小道消息传起来有鼻子有眼,说得跟真的似的,都不由得人不信!
廖秋离得了消息的时候并不敢信,他在帝京西郊一处庄院做活计,偶然听那家人出外采买鸡鸭鱼肉的厨子说起的,听了几句心就猛的朝下一坠,还存有侥幸——或许不是那位呢或许只是以讹传讹呢从帝京到西域何止千里之遥,有个把谣言传来也不稀奇。想是这么想,脚下已经管不住了,当即从京郊回了廖家台口,找到廖允公问真假。
第36章 稳住喽
廖家老三见老五急火火从外边一头闯进来,不用问都知道他是干什么来了,就说,“先别着急,还没定论。”
廖秋离一听他这口声就知道是确有其事了,区别只在于寻不寻得见“人”。
“老五老五!不是说了还没定论么?!你可别先有事儿了!”廖允公快走两步,搀住摇摇欲坠的老幺,要他先吧自个儿撑住,别先倒了架子。
廖秋离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耳朵里一片嗡嗡嗡的盲音,一嗓子血腥憋着,几乎没一头栽下去。廖允公用劲把他提上来,凑到他面前对他说,“你这是何苦?别说目前尚未定论,就是有了定论,你也不能就这样瘪下去!你跟着云清老道修了八年的定心经,死生有命那套里边一定没少说,要真有那么一天,你拦也拦不住,谁能犟得过命?!”
修了八年的定心经有什么用,除非心如止水,像他这样心动了心乱了心碎了的,拿什么去定?!
“老五,听三哥一句话,事情还不到那个份上,咱得先把自己个儿保住了,不然照你这副模样,就算让你去验真伪你也去不了!”廖允公见他面色惨青,知道这场无声无息的大恸耗损了他心脉,险极,只能先拿好话哄他,让他别一下把心弄死了,不然真让你“千里寻夫”你也走不成。
“三哥……不成了……真不成了……应当如何……我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心口疼……疼得喘不上气……”
廖允公赶紧把他扶到自己身上,用拇指压住他人中,这是危急关头救人命的土法子,因他们家老幺自小有弱症,五岁之前动不动就有事儿,当哥的练出来了,无师自通地学了一身土本事,就是给老幺救命用的。后来老幺上了云清山,拜在云清老道门下,念了八年多定心经,好多了,至少外表看不出来有弱症,只是不能急不能惊,大喜大悲大起大落都不行。老幺这副模样怎么说也有点儿出乎老三的意料,他是知道老幺把平安扣给了萧煜,但他以为那最多是种然诺,或者是一张待兑现的期票,票面上有几千上万的银两,然而时限不到,它是取不出来的,就是这么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模糊情分。
如今看来,老幺对萧煜的情分又不像期票,更像是“印子钱”,放出去多少还能看到数目,到了后边,利滚利、驴打滚,他就糊涂了,看着像是对兄弟,实际对兄弟该不该是这样全面的、家长里短的操心,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越来越糊涂。总之,就是两人都往上添砖加瓦,浇水除虫,垒了十几年的砖瓦成了高楼,长了十几年的种子成了大树,他自己倒无知无觉的,若是萧煜没把事情做绝,他也能和人家这么兄友弟恭的处一辈子!
其实,追求情爱也好比参禅悟道,有些人是顿悟,有些人是渐悟,有些人是先知先觉,有些人是后知后觉,有些人是不知不觉,有些人在情路上花了一辈子还是瞧不清楚自己的心,有些人开始不懂,后来懂得,还有些人,就比如他们家老幺,一件事过去,似乎懂了,又似乎还不懂,爱与不爱还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的一辈子可能就要和这么一个人闹在一块儿了,就先把“信物”给出去,满以为“来日方长”,谁想竟是镜花水月——人若是没了,还谈什么情爱。
“你先别着急上火,这么又是心口疼又是脑袋疼的,弄垮了自己也于事无补,大哥那边还有些说得上话的故旧,已经托了人情去打听了,昨儿得了消息,说是当今天子尚且不知消息真伪,有可能已经派出人手到西域查验了。天子都知道不了的事儿,咱们又如何使劲?还是得等啊!”
“三哥,我等不了了……我要到西域去找他,这么等着,一刻不停的胡思乱想,那就是钝刀子割肉……不论结果如何,我得看一眼,一定得看这一眼,用我这双眼睛去看,这样我才不会把现世和梦境混同。”
西域目前还在乱的尾巴上,匪帮们被打散了,正沿着天山北麓向更北的地方逃窜呢,这些亡命徒们连过路的都不会放过,抢光杀净,再投一把火,受害的连尸骨也找不着了,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偏要去。
“非得去?”自家兄弟什么时候劝得动什么时候劝不动,廖允公最清楚不过,问都多余问的。
“去。”
“行。非得去,那就让大哥送你去,赵先生会到肃州接应你们,他是老西域了,有他带着我们才放心。”既然你非得看一眼,那就让你去看。
老三是廖家下一代的家长,向来言出行果的,早上说了要怎么走,下午就该给预备好,可这回他拖拉了,拖字诀当然不敢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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