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提,理当相助。”陵越持剑抱拳,回以微笑。
百里屠苏走后,陵越独自在洛阳城中闲逛了大半日,心潮却是起伏难平。他一时想着云天青眼下不知云游何方,一时暗悔轻易应承却未向云天青问个明白,一时又想今日所历种种不寻常之事,思绪颇为纷乱。
不经意间,他掏出收在腰间的那枚剑穗,不由轻呼一口气,一手扶着栏杆,任桥下潺潺水声流过耳畔。低头看去,那暗紫色的流苏在十指间铺陈开去。他想,只待明日再见……
他与那人相识尚短交谈更浅,今日匆匆一晤,许多话都未来得及说,然而眼神相错之际,言语来往之间,却仿佛再熟悉、再信任不过。大抵茫茫世间,真有前缘命定一说。陵越抬眼望向天边落日金晖,不禁出神了片刻。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入夜时,陵越到悦来客栈投宿,洗漱后歇下不久,便被房外轻微响动吵醒,甫一睁眼,就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他自小修炼法术,耳力目力极佳,加之孤身在外愈加警惕,立时便猜到那应是师父讲过的江湖道上惯用的迷香。
陵越屏住呼吸,握住搁在枕边的佩剑,轻盈地翻身下床,便听见屋顶上和房门外均有脚步声纷沓而来,向自己靠近。长街上有人在打更,梆子声打破夜的沉寂,陵越辨认出来者约有三十余人,正思索对策,忽听得有人惊呼了一声:“啊,是他!”
似乎有人来到,与那些人激烈缠斗起来,刀剑拳脚之声络绎不绝。然而只片刻之间,有人喊了一声“撤”,那些响动已渐行渐远。
陵越侧耳细听了一阵,确定再无异动,迅速穿好衣衫准备出门探个究竟。然而还未靠近房门他便已觉出不妥,这间房的门窗四围都被人施了法,以结界牢牢护住,想来正因如此,方才暗放迷香之人才一时无法破门而入。
他颇感诧异,将掌心贴近结界,凝神感知,那结界甫一靠近便清光大盛,灵力充沛,似极前日城郊树林里百里屠苏所使术法。
莫非竟是他……
陵越无来由地心弦一动,不敢再作耽搁,又见那结界上五灵运转之法竟与云天青所授似有共通,当下便盘膝而坐,全神破解。没过多久,那禁锢法罩便被解开,陵越推开门,循着长街上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堂主回来了!”
白衣书生匆匆行上数十级长阶,走进深堂阔院中,随手解下染了血污的外袍扔给手下,只余一领云烟也似的素衫,穿过九曲回廊亭台水榭。
“堂主,郁璘大人来了。”婢女小声禀道。书生步伐蓦地止住,一双秀目含着水波盈盈发亮,“在哪里?”婢女低眉顺目道:“在书房歇息。”
“我知道了。”书生接过热毛巾净面,触到项上伤口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将沾上猩红的毛巾随手一扔,抖抖衣衫走出门外去。
刚至书房外,便听见叮叮咚咚的琴音,再熟悉不过的韵律悠悠扬扬,溶进清冷夜色中。他立在院中听了好一会儿,看着月光给满院花木镀上一层银纱,不知不觉间倒有些心旌摇曳。
“阿秦,你进来。”忽然房门由内打开。只见内烛台高烧,照得那人一袭宽大黑袍温柔如夜,光影在硬朗的面庞上流动,前额一道斜长疤痕也不似往日狰狞骇人,反添几许邪魅。
阿秦刚走进屋便被郁璘一把拽过去,按着肩膀坐下。郁璘顺手拂灭烛火,低声说:“很久没听你弹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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