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屋内人因这一声笑,方才注意到他,开口问道。陵越上前一步,朗声应道:“是我。”
“稍等,这就出来。”百里屠苏不料陵越竟在屋外,有些不自然地压低了声音,一边加快手上动作。片刻后他掀起避风的软帘,踏出门槛,漫天夕阳之下,陵越看着面前盛装的青年,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百里屠苏行走江湖时惯常穿贴身劲衣,玄裳利落冷默如夜。此刻他换了一身南疆扎染布衣,宽大飘逸,色彩明艳,衣襟袖口袍摆处均绣了繁复花样,与他平日衣着大相径庭。他打散了发辫,却在额前绑了一条湖蓝色布带,束于脑后,盖住了眉心一点朱砂。长至腰间的黑发随意地垂落在身前身后,右耳一枚兽骨耳饰也换做两只缀着翎羽的银环。与谷中村民一般,他足下未着鞋履,手腕脚腕处佩着银镯,行走间发出悦耳清响。
村中男丁虽有佩戴饰物,衣着却大都朴素,断无像这般飘逸华丽的,料想应是大巫祝节日祭典的盛装。如此装束若由寻常男子穿来,定是不伦不类,但这利剑般的青年长身玉立地往夕阳下一站,惟觉风神俊秀。
只是……艳丽得过了头,直要灼痛人的眼。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有人来向百里屠苏禀事,说后日的祭典尚有事宜需他指示。屠苏有些愧疚,告诉陵越月出时可自行往祭台去,便匆匆告辞。
陵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偶尔停下来,端详石柱和墙壁上随处可见的古老图腾。日暮时分,家家户户屋顶都冒起炊烟,劳作了一日的村民均已回家吃饭,或是三两聚在一起,蹲在屋外抽水烟。
一间屋外,凤采兰正挽了袖子洗衣服,边笑着跟两位老人说话。她远远瞧见陵越,眼里透出喜悦之色,冲他扬高手臂喊了一声。陵越走过去,微微笑道:“采兰姑娘,又见面了。”
“公子吃过晚饭没有?”凤采兰用手背抹去额头细汗,浅笑着问道。陵越点头道:“方才吃过了。”
凤采兰将木盆中的脏水倒掉,准备抬到屋檐下去晾衣服,旁边磨豆子的老婆婆连忙拦下她,道:“好孩子,你也累了大半天,剩下这点活就别做了,快去换身衣裳打扮打扮吧!”
凤采兰搀住她,柔声道:“没关系,还是我来吧!俄婆婆您身子骨不好,仔细扭了腰。左右时辰还早,赶得及。”陵越见状上前抬起木盆,温声道:“我来帮你吧。”
女孩素净脸庞上浮起一抹浅红,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公子。”又向老人简单介绍陵越来历。老人眯着眼看向陵越,说大家都说大巫祝带回一个生人,原来是个年轻后生。
陵越将湿衣服一件件挂到晾衣的长绳上,又从凤采兰和老人的交谈中听出来,原来俄婆婆便是那俄广的母亲。陵越心中踟蹰片刻,终是对俄婆婆说起自己与俄广曾有一面之缘,说俄广现下有份好差使,生活安泰无灾无病,又宽慰俄婆婆不必劳神挂忧。
老人浑浊的双眼流下泪来,面上愁容却少了许多,凤采兰轻轻替她拍着背,俄婆婆缓过劲来,便迭声向陵越道谢。陵越突然心念一动,问道:“听闻此地不可随意出入,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不曾涉足外界一步?”
“年轻人,你有所不知,如今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二十年前才迁进来的。”俄婆婆叹了口气,神情沉重地回忆着往事,“南疆时常有旱灾,各个村寨之间,常为了争夺领地和粮食而互相杀戮,势力弱的部族守不住村子,就要被人抢走屋子和女人,不得不四处流亡。要不是遇上云溪大人,我们恐怕已经……”
陵越眉头深皱,道:“想要守护领地,亦可训练村民习武自保,好过强设此禁令。”
俄婆婆摇了摇头,在竹凳上坐下,方又缓缓说道:“当时乌蒙灵谷还很荒芜,全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而我也是听爹娘说起,才知道百年前曾经有一群人闯进乌蒙灵谷,烧杀抢掠,云溪大人的亲人似乎也丧生在那场屠杀中,真是……唉……”
陵越心头陡然一震,凤采兰应也是头一次听闻此事,掩住嘴“啊”了一声。陵越深吸了口气,问道:“是仇杀?可知何人所为?”俄婆婆又长叹道:“不知道,谁也不敢拿这件事去问云溪大人。据说是有人将谷外结界的秘密告诉了外人,这才引狼入室……”
俄婆婆拉着凤采兰的手,仰起脸看着陵越,双目中满是慈蔼神色,“乌蒙灵谷是块风水宝地,不会闹旱,大家住在这里总有足够的粮食收成,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走不远,除了这里无处可去……我虽然年纪大但还不糊涂,大人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保护大家。而且……就算有执意出谷的,大人也不是不给机会,就像我家那犟小子一样……”
陵越先前不知内情,多少有些困惑,此刻方觉得莫名松了口气。他沉吟片刻,道:“外界虽然繁华,亦是纷争不断,依晚辈看,此处祥和宁静,倒也没什么不好。”
三人心中均有许多感叹,一时无话。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薄云后也现出浅淡月影,凤采兰抬头望了望,道:“俄婆婆,我该回去换衣服了,寄书还在家里等着呢。”
“快去吧。”俄婆婆拍拍她手背,疼爱地笑道,“千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晚领个如意郎君回来!”
凤采兰低下头羞红了脸,手指轻轻拈着衣角。陵越却一头雾水,问道:“请问……这踏月跳花节,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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