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影子投在地上,一颤一颤的,正如他的人,走不稳,步伐有点漂移。张起灵在他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他,所以他们的行进速度较之下半夜慢了许多。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终于完全离开山野,来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农田,这时吴邪已经很累了,累到想趴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唉,死王盟把队伍带到哪里去了?”吴邪心里泛起嘀咕。无论在哪儿,肯定不是这里,这里地势开阔,目标大,易攻难守,即使王盟再不学无术,也不会将百人团安置于这里。而且人家王盟也是有为青年,考试科科优秀,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吴邪吸了口新鲜空气,恍惚间望着张起灵逐渐远去的背影,努力撑起快要阖上的眼皮。片刻后,就在他快要倒下时,一双手牢牢抓紧了他。
“我真的很困,不知道怎么回事。”吴邪一头栽进张起灵怀里,这会儿能扶住他的不作他想,绝对是张起灵。“我想把一辈子的觉都睡了。”他好似一条八爪鱼般缠在对方身上,以免自己因为脱力而滑下去。
张起灵没动,任由吴邪抱着,“这里有农田,前面有个村子。”
“嗯嗯……”吴邪的声音听起来犹如梦呓,大概是本能的对外界声音做出反应。
“团座。”
“嗯……”
“应该是药的作用。”
老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既然可以镇痛,自然有麻痹神经的成分,积累到一定程度,神经没累,身体早就累了。待药效慢慢散去,这积累的疲累便会显现出来,开始还不觉得,如今远离了身后的追兵,陡然觉得累是很正常的反应。
张起灵背起吴邪,吴邪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迷迷糊糊中依旧害怕自己会掉下去。张起灵握了握刀柄,下巴搁在吴邪的手背上,这团座未免箍得太牢,令他感觉呼吸不畅。说起来,要不是吴邪逞强,非要自行走这剩下的路程,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张副团座,队伍在哪里?”吴邪闭着眼睛趴在张起灵身后。
走了几百米,迎面飘来雾雨,不是连续的,而是一阵一阵的,笼罩着眼前的一切。
“张副团座?”吴邪强打精神询问百人团的去向。
“砰!砰砰砰!”远处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张起灵停下来,抬头望着村口的一棵老树。吴邪打了个激灵,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但是,他什么都没找到,只发现村口的那棵老树。
“什……什么东西?”吴邪瞪圆眼睛,难得有了一丝精神。
张起灵面无表情,就像他看到的东西一点儿也不震撼。
“张副团座,那是什么?是人头吗?”吴邪略略提高了声音。
这时,村子边冒出十几条人影,个个脸庞瘦削,鸠形鹄面,不说衣衫褴褛,但也八/九不离十。他们端着枪,一支不算好的枪,是清光绪年间,张之洞跟余庆鳌生产的汉阳造。吴邪十分之震惊,瞅着那群人,终于发现对方除了一支长/枪外还有两支短/枪,来自日本的“王八盒子”。
张起灵没有回答吴邪,自顾自与那十几个人对视。吴邪吞了口唾沫,十几个人,一支汉阳造,两支王八盒子,其余皆手持大刀长矛这样的冷兵器,他们是干嘛的,土匪吗?
“张副团座,他们好像是……”
“赤匪。”张起灵淡淡的说。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赤匪,国军的死对头,却同样高举抗日大旗,被蔑视讥笑的一群农民。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士农工商,农是基础,没有农民便没有粮食,农民对土地数千年的依赖是他们誓死夺回国家的精神支柱。
这样的队伍,连大部分收编的地方军阀部队都比他们强,至少军阀部队看起来尚存军人的模样。这样的队伍,许多人目不识丁,有的还浑身透着匪气,素来为普通人所避之不及。然而,就是这样的队伍,吴邪能从他们眼睛里看到久违的希望,深深扎根于心底,行走在荆棘的道路上,他们到底坚信着什么?吴邪想,那应该是信仰。
村头的老树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凄凉,一排六、七个人头,皆正值青壮年,只是面黄肌瘦,即便死了,也让人感觉他们属于那支队伍,他们是其中的一份子,没有人会搞错这点。
吴邪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听说过,南京下令第五次剿匪,友军但凡捉住敌军将领或者重要人物,就会割下他们的头颅悬于城门以及任何显眼的地方,既是炫耀,也是恐吓,更多的是震慑。如今,他跟张起灵赤手空拳被赤匪用枪指着,他们也会割下自己与张起灵的头颅悬于城门吗?他们是刚刚逃离狼圈,又落虎口吗?
吴邪十根手指陷进张起灵的肩膀里,他其实并不害怕,他只是觉得悲哀。“张副团座。”吴邪说:“别管我,你先逃。”这不是客气话,他是真心的,尽管他脑袋深处有一个小人正告诉他:“张起灵不会走,他不会丢下你。”
吴邪是对的,张起灵没有走,他不过淡淡看着对面的人,任凭军帽和军服出卖他们的身份。
吴邪又唤了一声:“张副团座?”
张起灵回答:“安静。”
吴邪怔了怔,悻悻的闭上嘴。罢了,他不是知道张起灵一定不会走么?再多说便是矫情。可过了半秒,他又开口道:“我不甘心啊,我还没跟你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这就要去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听起来,还确实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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