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个月后,常卫国的伤养得七七八八,包工头付清了医药费就想跑,常卫国和他那些担心兔死狗烹的工友们一起堵住了人,人多势众,到底是从包工头那要到了三千块钱赔偿金,这事儿就算“两清”了,可常卫国的腿由于医治不及时,落下了病根,从那之后,就瘸了。
病床上的三个月,常卫国头一次有了大把的时间,来思考自己的人生。前尘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的脑袋里过,那些潇洒、肆意的人生,好像一场遥远的梦境,现实是,嘈杂混乱的医院里,没人看望他,没人照顾他,就连每次上厕所都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死了一次。他就像一个被全世界丢弃了的垃圾,在医院的一角苟活着,活着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常夏,却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颜面去面对他。出院之后,他把手里一多半的钱邮给了夏丽云,自己则试着想找一个新工作。只是原本就冷漠的世界,对一个大病初愈行动不便的人,更加的无情。
他苦苦熬了五六年,身体越来越糟,他突然想回到a市,再看看家里的老房子还在不在,看看爸妈的坟头是不是长满了草,看看那个被他抛弃的儿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常卫国拎着水果去拜访曾经的岳父岳母,却发现,老人的家也不是过去的样子了,门口的小院变成了铺平整的路,老人家里,也只剩下了一个人。他自报家门,姥姥再三辨认,才从他的脸上,找寻到一点过去的模样,相对无言半晌,还是姥姥努力找到了话题,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们聊了很久,常卫国知道了儿子考上重点高中,知道了夏丽云再婚,又有了新的家庭,自己儿子现在是跟面前的老人一起住,知道了儿子相貌堂堂,懂事听话,只是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
常卫国设想过常夏的样子,但真的看到那个清俊的少年,笔直地走过来时,还是瞬间头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语言。原来这就是他儿子,那个粉雕玉琢的肉团子已经长成一个高大挺拔的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着疑惑和警惕,找不到一点点熟悉的影子,常夏完全不记得他了。
☆、补偿
那天之后,常卫国成了姥姥家的常客。他基本每天都会带着点礼物登门,一边和姥姥聊天,一边等待常夏下班回家。
常夏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是没能适应,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从天而降的“爸爸”,尽管对方每天都讨好地跟常夏搭话,给常夏买些衣这类的礼物,但常夏对他还是很难产生亲近感。
姥姥看着他们这个状态,终于挑了一天,等常卫国离开之后,跟常夏谈了一次。姥姥拉住常夏的手,慢慢说道:“夏儿,你爸爸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容易,他当年是对不起你和你妈,但不管怎样,他终归是你爸爸。你妈那边是指望不上了,姥姥不知道还能陪你几年,等到我没了,我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关心你,照顾你,所以你爸爸能回来找你,姥姥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常夏握紧姥姥的手,老人的手筋骨分明,手感并不好,但就是这双手,一次次地将常夏从绝望的深渊中挽救回来,常夏紧紧地握着姥姥,不敢想,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失去她。
“姥,你别瞎说,你一定能活到一百岁,到时候我也长大了,我努力挣钱孝敬你,你得等我。至于,至于他,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需要他。”常夏伸手搂住了姥姥。
“傻孩子。姥姥的身体,姥姥自己知道,能看到你考大学,工作结婚,姥姥就心满意足了。活到一百岁,不成了老妖婆了。”姥姥笑着摸了摸常夏的头。“夏儿,你要是真孝敬姥姥,就听姥姥的话,多跟你爸聊聊,他想带你出去,你就跟他出去。到什么时候,父子亲情,都是割不断的。”
常夏心里还是不情愿,但怕姥姥不开心,从这天开始,他终于主动跟常卫国搭话了。
听到儿子终于喊了自己一声“爸”,常卫国没控制住,当初哭了出来。他突然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过日子,不好好孝敬爸爸,不好好对待儿子。可后悔是最没用的,他心里清楚,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现在能听到常夏喊他一声爸,都是老天善待他,是孩子的姥姥叶淑珍善待他。
常卫国心里五味杂陈,他最后半跪到姥姥面前,哭着说:“妈,您让我喊一声妈吧!过去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常夏。”姥姥也掉了眼泪,她招呼常夏扶他爸起来,常卫国被常夏搀扶起来。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儿子,常卫国终于颤抖着伸出手,抱住了常夏:“儿子,爸对不起你。爸当初不该抛下你,你原谅爸爸!”
温热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常夏的衣服。常夏一直木然的心,好像终于松动了一点。他看着怀里这个瘦弱的男人,终于伸手,轻轻地回抱了一下。
这之后,常卫国开始约常夏出去。他带着常夏逛商场,给常夏买衣服,买日用品。常夏跟在常卫国的身后,忍不住盯着他的瘸腿看。常卫国回头发现常夏的眼神,也开口给儿子讲了自己的经历,讲找工作的四处碰壁,讲那场可怕的事故,讲那些日子吃的苦,讲孤立无援躺在医院里的心情,这么多年,原来寥寥数语,也就都讲完了。
他带着常夏去逛公园,俩人坐在摩天轮上,相对无言。常夏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每次班级游园,他都特别想去,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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