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人扬了扬那支老紫竹笛,一锭银子扔到店家手里,转身支起伞走入巷中。
☆、第31章
傍晚时分,雨大了些起来。秋末初冬里,树叶不再是油油地泛绿,而是带着烟气的茶色,在雨雾里,不免有些萧瑟。在扈地郊外,重重树林间,隐隐显显有一座黛瓦青墙的别苑。
这别苑的书房已进进出出好几拨人。瑟见着书房里的人走了出来,便赶紧拿了一叠折子进去。
“主上,这是今天刚送到的折子。”瑟将一叠折子放到案上,看着玄衣人闭目养神,便问道,“主子,传膳吧?”
“就……”玄衣人捏了捏眉心,“就传这吃吧,简单点。”
“是!”瑟转身离开。
玄衣人睁开眼,拿过旁边的折子,开始执起笔看了起来。
就在此时,白泽芝所在的那条船舸刚刚靠上了扈地码头。几个人撑了油纸伞下了船,上了早已等候在码头的两架马车。昏昏黄黄里,两架马车载青石路上碾过,稳稳地奔走在扈地大街。
“一着地,便开始颠着了。”木蓝靠着自家师傅嘟囔了嘴。
其他三人闻言笑了笑。
“其实,还是在谷中好,是吧?”白泽芝正坐在木蓝对面,将他脸上的稚嫩尽收进眼里,白泽芝笑了笑道,“不晕也不颠,两脚撒欢满山跑。”
“呃……”木蓝一听愣了,却是立马转了一下乌溜溜地眼珠,道,“谷中好,谷外也好。”说完又讨好地看了看师傅,生怕师傅嫌自己娇气,以后再不带出谷了。
白泽芝一看那小眼神就知道木蓝心里想的了,便笑着伸手摸了摸木蓝的脑袋。
“诶,”兰煜看着木蓝,想起洛安常来,“那安常倒是很乖巧,整日待在房里,不见烦闷。”
“闺阁中女儿自然是乖巧,”白泽芝想起家中芙蕖,眼里满满是笑意,“得一两件玩意便能消磨一阵。”一边说着,一边打算有空的时候顺路看看有没有特别的物什。平常芙蕖都是待在闺阁,抚一抚琴,拿纸写写画画,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得一件玩意,眼里的笑容才较平时璀璨,能拿着玩上好一阵。
“想必也是洛丞相家教比较严格,现在大有活泼的女儿,未出阁上街面纱也不佩,甚至舞刀弄枪骑马都有。”兰煜道。
“哦”白泽芝一抬眸,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看薄言,“你是在说潘氏?”
兰煜心里一个咯噔,想起来家里的确有一位比较活泼的妾室,兵部侍郎潘大人的嫡女。说起来,兰煜和潘氏第一面,便当街打了一架。那日兰煜去见白泽芝的路上,顺手抓一个花衣女贼。那花衣女贼狡猾得很,见着不好立马装作无辜弱女子。偏这一幕被侠义心肠的潘氏半路遇到,以为碰到了强抢民女的登徒子,立马抽刀直上杀了过去。这潘氏确实有点实力,容不得兰煜多说一句,直把兰煜逼进河里才傲气离开。白泽芝见着湿漉漉的兰煜自然是好一阵笑。而第二面再见便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一挑盖头,发现不对,两人又打上一架。后面自然是误会解开了,兰煜却是没有招过潘氏侍寝,两人好兄弟般相处,偶尔还会切磋一下刀枪,着实让好友白泽芝惊讶了一番。
“那……”兰煜提起比自己还强悍的潘氏总有些不自在,“那是潘岳丈溺爱了些。”潘侍郎有三子一女,这么一个嫡女,又天性活泼开朗嘴巴甜,自然是惯得不成。
听到“岳丈”两字,薄言才淡淡地看了一眼兰煜。薄言并不知道兰煜跟妾室还有这么一出,而兰煜方才那一丝不自在,以及那句维护内妾的一句话,在薄言眼里成了害羞。薄言在这并不知道兰煜和那潘氏并无夫妻之实,而等他知道的时候,已再无法释怀。
薄言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睑。他以前和兰煜在京都的时候谈及姬妾女人,只黯然一笑。没有指望的时候,便没这么多渴求。没有渴求,自然不会如此难受。而现在,却是心痛难忍,兼具嫉妒与自责的心痛。嫉妒那些姬妾能拥有站在他身边的身份,却又自责自己将会分了原先夫君给予那些姬妾儿女的疼爱。薄言心里暗自苦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开始这般不洒脱了。这是越靠近京都,心里才越发如此不定的吧。当时离开溱水关的时候,薄言便已答应与兰煜常伴,随着越来越靠近京都,薄言才发现,自己还是很介意那些姬妾的存在的,而且已经不满足与他的姬妾一争朝夕。心里所有的痛苦,皆是因为内心的不满足,薄言觉得这是很有道理的。
兰煜伸手握住薄言的手,看着清雅出尘的薄言,凑过身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下。薄言抬眼看向兰煜,耳尖微微泛红。
“给我时间,”兰煜如是道,“我不会让你委屈。”
薄言微微一笑,宛若一朵白色郁香悄然绽放。
白泽芝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唇角微微上扬。他虽然偶尔会拿兰煜和薄言的事开句玩笑,或者酸上一句,心里却是希望两人能一直和和美美。两个人都是自己的挚友,哪个都不希望受到伤害。而两人中,白泽芝有些偏薄言。薄言看着清清冷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实质却是个死性子。这么多年来,就只将兰煜一个人置于心底。他原可以潇潇洒洒地做他的神医,收几个徒弟,偶尔救死扶伤,便可安稳一世。因为爱一个人,跟随到战场,条件差不说,还随时会有危险。更闹心的是,爱的人姬妾成群。怎么看,白泽芝都觉得应该站在薄言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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