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快跑啊!河坝决堤了!快跑啊!”
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大人抱着孩子,丈夫携着妻子,跑不动的老人便只能坐在原地,痴痴地笑起来。
可是人们跑得再快,又怎能跑过奔涌的洪水,偏偏倾盆暴雨也在助纣为虐。家畜也早已挣脱围栏,跑得快的,也许一命尚存,跑得慢的,便只能任由洪水吞没。
一时之间,惊叫声、呼救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洪水冲垮了房屋,冲散了人群,冲离了生死,人们避之不及、逃之不过、阻之无法。一对夫妻站在没至大腿的水中,妻子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依偎在丈夫怀里,而丈夫,正在无声地哭泣。
灾难面前,人类,又显得何其渺小。
然而就在人们已经绝望之时,厚重云层之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不是雷声,倒像是……
“吼——”
如瀑的暴雨似乎有那么一刹那停止了,时间也似乎凝滞了一瞬,洪水不知被何种力量驱使,竟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而在原地打起旋来,越旋越快,越旋越紧,不多时,竟自中心蹿起一股水柱,迅速蹿高,直蹿进了云层之中。
“是……是龙吸水!是龙吸水!”
人们惊恐万状,几乎觉得是不能活了,却又很快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龙吸水,因为……这水虽然旋得极快,却并没有引起可怕的风,甚至离水柱不过十步之遥的那对夫妻,也并没有被它吸走。
很快,越来越多的水柱冲天而起,直上云霄,这些水柱把云层和地面连在了一起,水流顺着它们迅速上升,地上的洪水迅速减少,约莫一炷香之后,地面上积聚了不知多少时候的雨水,竟尽数被吸入了云层,而冲天水柱也慢慢收敛而去。
人们死里逃生,脸上写满了惊骇,也不知是谁先开头,突然跪倒下来,大喊道:“是神龙!是神龙!”
“对,是神龙……是神龙救了我们!”
人们纷纷跪倒下来,向着天空祭拜,而空中云层剧烈翻滚着,突然开始向东移动,明明没有风,却不过几个呼吸,便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颍州。
“下雨了!下雨了!”
“陛下!祈雨成功了!成功了!真的下雨了!”
“下雨了……”李冼喃喃着,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湿透了衣服,狂风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他却依然仰着头,看着黑沉天空中浓重的云层,百姓们欢喜雀跃的声音好像被雨声隔绝在外。
那云层中,一定……有什么东西……
忽然,他似乎听见一阵不似雷声的巨大声响,同时云层翻滚,在遥远的天空中,似乎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声音,太耳熟;那黑影,太眼熟。
那是墨问。
是墨问……
是……墨问……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了个干净,呆呆地望着天空,心口一阵绞痛。
“并不是所有的龙都掌管兴风降雨,比如我,我的职责是保护你,如果我去兴风降雨,就是超出了范围,而且降雨这种事情,有着严格的规定,不是随意更改的。”
“我听二叔说……龙是负责下雨的,墨叔叔不就是龙吗?墨叔叔可以下雨呀!”
墨问……
原来你……根本没有回什么龙族……原来你……
他还记得自己临行的前一晚,墨问凑上来想要吻他,却被他无情地拒绝。
原来……你是要跟我告别……
会遭天谴……
你这样……会遭天谴啊……
他突然弓下身去,把随行的大臣们吓了一跳,他却没有让任何人扶,而是慢慢地,跪了下去。
“我李冼……”他缓缓把头磕在地上,闭上眼,脸上不知是雨是泪,“代表所有大胤子民……感谢神龙。”
李冼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渭阳。
李冶早就等在大殿门口迎他,却见他连看都未看自己一眼,径直冲进御龙殿,不由大声叫他:“小冼!”
“墨问……”
御龙殿里,空空荡荡,哪里有墨问的影子。
“小冼,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墨问……你在哪?墨问!你在哪!”他突然大喊出声,“你出来啊!你不是要守我一辈子吗……我们不是答应彼此再不相欺吗……你都忘了?墨问!朕命令你给朕出来!”
“小冼……”
“你不出来是吧,你不出来……你不出来……”他突然冲向书房,拿起案几上的黑龙镇纸,高高举起,便要往地上摔。
“小冼!你冷静啊!”
“……”
李冼又蓦地停下了动作,却并不是因为李冶叫他,而是因为……
书案上,原本用镇纸压着的东西,正暴露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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