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铬侧身一滚,躲入转角之后,耳中一阵蜂鸣,刺得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火焰的力量,矿洞的多处接连爆炸,炎气像是无数块巨大的石头,疯狂地砸在他的身上。即使隔着防化服,他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炽|热的火舌,将自己卷在口中。
他被热浪击飞,撞得头破血流,脑中轰响,耳膜破裂。各处骨骼被气压冲击折断,面颊、双手上的皮肤受到酸性气体的腐蚀,整个人血淋淋一片,像一只畸形的丧尸。
陈铬的血肉在地上形成一道粗糙的红痕,瞬间又被火焰烧得焦黑一片。
他在痛苦中死去,又在痛苦中复生,挣扎、游离于生死之间的灰色地带。
井陉矿场,地面——
西方地面首先陷落迸裂,碎石飞上高空,像是火龙身披的坚甲。
李弘:“他成功了……向南部撤离!”
众人举旗向南,无数的俘虏洪水般朝南涌去。
紧随其后的秦兵仍未跑到安全地带,被爆炸的冲击波撞上天空,不过片刻便又被碎石射穿,落入地底,身上压满巨大的石块,血肉内脏流了一地。
然而,东方却迟迟没有动静。
井陉矿场,地下矿洞——
陈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被碎石掩埋,很长一段时间竟无一点呼吸。
脑中一片灰白,耳鸣声,眼前全是雪花片,分不清现实或幻觉。
陈轻铱有一头乌黑浓密,微卷的长发,穿着一身白色的防尘服,笑着说:“小二,你又开小差。”
陈铬一张甜美的小|脸,仿佛能掐出|水来,秀气的鼻梁与陈轻铱长得极像,由于年纪太小,嘴角还不经意地挂着两道口水,争辩:“啊?啊!没有啊,妈妈。”
妈妈双手叉腰,嗔怒:“铬元素的分子式、分子量、电子排布,是什么?”
陈铬小声地向一旁的姜云朗求助:“……哥,哥!”
那个大他八岁的哥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背脊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陈铬的喊声逐渐变大:“哥,哥!你帮帮我呀!”
但姜云朗却没有回应他。
陈轻铱发现陈铬求助,当即生气起来:“不许作弊!”
陈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简直伤心欲绝:“我、我没有作弊!哥哥要帮我的。呜呜……”
一双大手从身后将他抱起,陈铬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不学了不学了,小二不要哭鼻子呀。”
陈轻铱的声音带着笑,骂道:“姜振鸿,不要宠坏他。”
陈铬被人一哄,满心的委屈像是决堤的洪水,向父亲控诉:“爸爸,哥哥他不帮我,呜呜呜……”
姜振鸿学着他的口气,笑道:“那我们打他……打……他……”
那声音忽然变调,如同从失去电力的录音机中播放出的磁带声。
姜振鸿、陈轻铱的面目瞬间腐化,血肉散落一地,变成了两具丧尸,飞扑向一动不动的姜云朗。
陈铬哭着向前一跃,穿过了没有实质的、姜云朗的身体。
“我们都爱你,”姜云朗的虚影闪烁,而后消散在空气中:“亲爱的,一定要活下去。”
陈铬的眼泪积了一滩,在满心的委屈、无奈与惊恐中张开双眼,大喊:“哥哥!”
一定要活下去!
他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陈铬以非人的速度奔向北方的隧洞分支。
张弦、装箭。
北边的矿洞全数被爆炸冲破,秦兵的尸体碎了一地。
点火、扣弦。
东边的矿洞炸裂,碎石飞溅,如同一道道灰色的烟火。
火箭脱钩!
陈铬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火烧犄角的牛,在矿洞中横冲直撞,而后又被装得四处乱飞。转念一想,又把自己比作落入太上老君炼丹炉中的弼马温,大概是逐渐适应了生死之间的那块灰色地带,他苦中作乐,异常豁达地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井陉矿场,地面——
整个矿场的中心全部垮塌,来不及撤离的秦兵被尽数掩埋。从西北方赶来的一部分秦兵也折损在了之后的数次爆炸之中。
那是李弘一生中看到的最为壮烈的画面,惊天动地的巨响,天塌地陷一般的场景,火舌如同狂舞的巨龙,飞溅的碎石是它脱落的鳞甲。狂风卷起碎石与飞尘,在空中卷作一道道通天彻地的巨浪。
众人爆发出一阵阵不可抑制的欢呼!
先前跟随陈铬埋放矿石的二十名武士,全都在这天地震动之中无可抑制地单膝跪地,向那爆炸的中心遥遥拜谢。
一道橙红的火光迸射而出,拖着长长的、火焰与鲜血交织而成的尾翼。
鲜血飞溅,他的白衣全被鲜血染红,血肉在飞沙碎石中拖出了一道长痕。
李弘不敢上前查探,他等了不知道多久,陈铬却一直趴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一动不动的血人。
☆、第10章 对抗·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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