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容跳下马背,踩在落地的竹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密林遮天,笔直的翠竹长的漂亮整齐,疾风刮过的时候,哗啦啦的声音很是好听。
爹就走失在这片林子里。
“杨牧。”栎容低问,“湘南城外这片林子,出过什么奇事么?”
杨牧想了想,道:“听府里老人说,林子有些古怪,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鬼怪出没,吃人的说法也有,但我可是不信这套的。还有就是…说城外有恶匪,抢人钱财,还谋人性命。可也不该,湘南受紫金府庇护,又得朝廷减免了赋税,百姓日子过得挺好,怎么也不会去做匪…栎姐姐,你问这些做什么?”
鬼神之说,栎容是绝不信的,就算自己是赶尸人的女儿,不止一次亲眼看见父亲大吼一声,在惊雷暴雨夜驭起尸队,踏上一段段前途未知的异乡路,栎容也从不信这里有异术。爹会的是本事,是还没来得及教给自己的本事。
栎老三能赶尸,也是因为他不信鬼神,他无惧,无畏,才敢上路。
恶匪?那更不可能。尸队出没,都是入夜,漆黑夜晚,谁见到这样可怕的队伍,都会吓得魂飞魄散。什么恶匪会去抢赶尸人?
栎容记得,带金叶子来的黑衣人叮嘱过,湘南外的翠竹林,送到这里就可以,会有人来收尸。主顾说哪里,就是哪里,爹做这一行太久,懂其中的规矩,到了翠竹林,他是绝不会再多走一步的。放下尸首,他就会离开。
离开,就该回阳城庄子,又怎么会再也没有出现,整整七年,杳无音信。
栎容想不通,打死也想不通。
——“栎姐姐,栎姐姐?”杨牧唤着,“你又想小侯爷了?”
栎容终于踩上了翠竹林,但她还是没有头绪,也许,这辈子也不会有头绪了。栎老三消失得太彻底,人死有尸,尸腐化骨,总会留些痕迹,但栎老三,就好像从没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杨牧见喊了几声栎容也不答应,挤了挤鼻头走到一边,扯下竹叶闷闷哼着,“哄我带着来竹林,来了又理人,女人真是麻烦…”
“小杨牧。”栎容忽的道。
“在。”杨牧噌的跃上前。
“湘南要有悬而不解的案子,是城里府衙管么?紫金府有钱有势,若是有薛家相助,府衙会彻查多年前的旧案么?”栎容深吸了口气。
杨牧狠狠想着,摇头道:“湘南偏安一隅,朝廷除了索要乌金,管束的并不多。悬而不解的旧案?栎姐姐,湘南民风淳朴,又有紫金府庇护,人人得以安居,已经许多年没有出过恶人了。城里的府衙不过就是个摆设,刚刚我和你说翠竹林那些,也不过是老人闲时的传说,可不做数。”杨牧觉察着栎容的恍惚,几步走到她跟前,轻声问道,“栎姐姐,你有认识的人来过这里?是出了什么事么?”
——“我爹,就不见在这片林子里。”栎容抽动着鼻子。
“栎姐姐…”杨牧惊出声。
“小杨牧,你听说过赶尸秘术么?”栎容折下一片竹叶。
“赶尸?”杨牧咂舌摇头,“听说过,但人都死了,还能翻山越岭走那么老远?以讹传讹,我不信。”
“我爹就是江湖人称的栎老三,他是个赶尸人。”栎容扭头看向杨牧,“你年纪小小,没听说过也不奇怪。我自小见他驭尸,惊雷起,尸骤起…每趟赶尸,最多三四月爹就会回来。七年前,我爹接了桩来湘南的买卖,自此杳无音信…也许是半路出事,也许…是没在这片林子里。”
杨牧汗毛竖起,环顾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翠竹林,“栎姐姐,你别吓我。”
——“大男人一个,竟还比不过我一个女人胆子大。”栎容不屑道。
“会不会是尸首惊/变…害了你爹?”小杨牧想咬定自己不信世上有赶尸一说,但见栎容对父亲秘术的追思,又不忍心让她心伤。
“谁知道呢。”栎容叹了声,“也许,这辈子都没人会知道真相。”
“来日方长。”杨牧安慰道,“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回头,我替你去问问大小姐,她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没准会帮到栎姐姐呢?”
栎容抽了抽鼻子,对杨牧挤出感激的笑容,“走吧。”
——“这就走了?”杨牧有些不乐意,“你求我带你过来,看几眼就走?栎姐姐,你逗我呢?”
“人情我记下,走了。”栎容头也不回,她怕和杨牧说的太多,会忍不住哭出来。
栎容踩着满地的竹叶,如果爹真的在这里出事,他在天之灵看到自己回来找他,也一定会觉得欣慰吧。
自己守孝七年,和芳婆一起打理义庄,不远千里寻到湘南,也对得起爹的养育恩情。栎容狠狠抹了把眼睛——自此之后,自己更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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