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面上的一番话,与其说是指责李洱,不如说是他的自怨自艾。那晚李洱确实喊了,可喊的是‘白玺,救我!’。林月笙知道李洱在做恶梦,定是想起了十年前发生的那一起事,而那时伸出援手的人恰是白玺。
他明明知道真相,可他该死地嫉妒。
为什么在李洱最虚弱的时候喊的名字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男人。如果喊得人是老黄,他也不会这么在意。老黄毕竟是个已逝之人,再怎么喊,再怎么想,人死不能复生,他总不至于跟一个死人去争。
但白玺不同,那一通愉悦的电话已经让林月笙内心极度不安。后来白玺赶到机场将李洱带走,乃至后来李洱不肯跟林月笙回去,都让林月笙的心里有了不好的联想。
所以刚才那些话并不是林月笙空穴来风,一方面是想试探,另一方面也是给他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
在他游走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断告诉自己,李洱早已变心,这段感情从十年前已经变质,而且,先背叛的人是李洱。
林月笙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强迫自己去忽视李洱的努力。
李洱还是看见了林月笙,一个已经远去的林月笙。他没有向林月笙伸出手,而是很沉静地望着远处模糊的人影。
三次。
十年前,出国那次。
多日前,机场那次。
今夜,在这片阴冷的海底,李洱再度被林月笙无情地丢弃。
李洱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一直在努力的,一直很努力地想去实现他与林月笙许下的诺言。出国时,他留下了老黄留给他的鼻烟壶,那个被他叫做心肝的宝贝。他一度是个执着的人,要么不给,要给就给全部,给所有!可他在林月笙面前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盘否定,不是替身,从来都不是替身!
他想老黄,是真的想。那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老黄走了四年,李洱就浑浑噩噩过了四年,一直都没法接受这么个事实。
李洱张嘴,咽下满腔咸涩海水,无声地瞪大眼睛,“我是真的想跟你过一辈子的……我们早就说好的一辈子。笙哥,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丢下我,怎么能够!你还要我怎么做,要我如何再去相信你,再去守约?”还是说,只剩下我一个傻子还在守着那个一辈子在一起的约定,你早已不在意。
林月笙先一步得到自己人的接应,被人拉到船上。船檐处站着一排端着机枪的人,在林月笙上船之后开始对着刚才落水的地方进行扫射。‘啪啪啪……’,一连串的枪击声响起来,林月笙已经累得虚脱的身体突然间有了气力,上前去抓住一名机枪手怒吼,“谁他妈让你们往里射的!谁让你们射的!”
机枪手木然地端着枪继续手上的射击,不去回答林月笙的问题。林月笙恼怒地将拳头砸在机枪上,目光绝望地看向海面。
海面上两方人原本已经接近了李洱落水的地方,又被机枪的扫射逼了回去。这时候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李洱已经落水这么久,能活着不能还是一说,再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岂不是不值。
到最后,肯犯险的人只有白玺,他狠狠地甩开裴婴,孤军犯险。裴婴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觉得这时候冲过去简直是找死,才会竭力拦住白玺。可白玺不肯领情,头也不回地冲进前方的枪林弹雨。
整个人潜入水中,不断地往下深入。他带着军用射程达的海洋灯,灯光的射程足以覆盖李洱落水的区域。
可是没有。
再往下,没有。
没有,什么也没有。
鬼影都没有。
白玺不肯放弃,继续往水下潜。此时,他已经潜入了一百二十米,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再往下,身体器官可能会损坏,导致性命堪忧。但他没法就这样上去,明明就掉在这里的,在这片水域里,当着他的面落下去的,活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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