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就像一架挂弦的弩机,战争机器一旦运转根本不需要命令,此时的蒙恬依然如同塑像一般,他两手拄剑双目紧闭,八字胡上的露水顺势滴下,落在战袍上顷刻渲染开来。
邹峄山地势不高,只有数百米,连独音都跃跃欲试的地方算不上陡峭,不过虞周可舍不得,这家伙还没钉马掌呢,万一伤到非心疼死自己,只是借助马背远眺,就能看到山顶了。
“将军,大军已经布置完毕,下令吧!”
蒙恬的眼睛缓缓睁开:“贼人位于何处?”
“回将军,他们全在南侧偏下之处定居,现在风闻我大军前来,已经往北逃离。”
“山北有布置吗?”
“此山已经围的水泄不通,要不是顾忌陛下登顶赏景,卑下只需一把火就能尽数焚毁!”
“将人赶出来吧。”
“喏!”
蒙恬语气之轻佻,仿佛那只是一群绵羊,但那名校尉不敢有丝毫松懈怠慢,挥舞着符令前去传命了。
“怎么样,观大秦军阵有何想法?”
“回蒙将军,大军行伍严整定能百战不殆,只是军令一下又当人头滚滚,恭喜您啊,一将功成万骨枯。”
蒙恬微微一愣,品味一会儿才说道:“他们算什么万骨,万骨早就枯过了,这群人不过是些骨头渣子。”
此话确实不假,可是怎么听怎么少点人味儿,虞周还没经历过大规模的杀戮,心里总觉得很别扭,活生生的血肉毕竟不是沙盘上的数字,他们会哀嚎会哭泣,更会留下更多人受苦,比如徐福一直挂念的五百童男女。
“知道本将军为何把你带在身边么?”
“小子不知。”
“老夫就是要你明白兵与侠之间的区别,你剑术是不错,那也只是在游侠儿之间,到了战阵一点用都没有,最多保你晚点死而已,这世道想要活下去,那就用你的剑保住军爵,我才能高看你一眼。”
“蒙将军不是一直挂念着我被夺爵么?”
“那是因为你不配!怎么?现在有了个机会,不去证明一下自己么?”
“拿人命么?虞周还怕会做噩梦!”
“那是你杀的少了,等你混到大夫爵,自然百鬼不近。”
话不投机半句多,残酷的厮杀生涯贯穿了蒙恬半辈子,那套大秦军制已经在他脑中根深蒂固,虞周甚至偷偷想过,如果日后自己跟项籍起兵的话,能否把蒙恬弄过来,就像章邯一样,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些天真了。
只要大秦依然如日中天,只要始皇陛下还没死,这个跟嬴政同年生人的家伙就会为大秦流尽最后一滴血,像他无怨无悔伏剑自刎那样。
几句话的工夫,大军井然有序的开始推进,山岭南侧甚至升起一堆大火,虞周心神分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陛下不是要登山望景么,现在放火又是何意,不怕毁了山林么?”
“陛下只是临时做的决定,这件事你知道我知道,可是山上的人不知道,赶狗入穷巷当然要有吆喝声,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介子推的决心,何况……对陛下来说,叛逆的鲜血就是最好的景致。”
虞周忽然后悔平时对项籍调丶教过多了,锐气可鼓不可泄,未来的敌人如此凶残,循规蹈矩的楚霸王能否是这群战争狂人的对手?
大火烧的热闹,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借着最后一丝夜色,山上的人根本无从判断秦军是否真的要烧山,很快就有人顾不得隐藏身形暴漏出来。
这个场面很眼熟,记得出海的渔船就是这样干的,先撒下罗网再驱赶鱼群,与之不同的是,这张秦军布下的天罗地网到处带着倒钩毒刺,寒森森的秦弩已经蓄势待发。
山林间的人影越来越多,根本没有一丝山贼凶悍,看上去只是扶老携幼的难民,正在网中挣扎着跳跃着,就像搁浅的鱼一样。
眼看蒙恬就要挥手下令,虞周再也忍不住了:“蒙将军!把火熄了吧!大军已将此地重重包围,只需一人游说就能使他们来降,大秦修缮驰道不是缺人么,山上全是人啊,你要派不出说客我来充当!”
蒙恬毫不理会,重重的挥落令旗,秦军顿时战鼓齐鸣,罗网进一步的缩进,重甲步兵敲打着盾牌,呼喝有声层层逼近,顷刻间,秦军的猎物只剩下一座山头赖以立足,有被逼急了的张着大嘴冲来拼命,却连个水花都没冒起,就被战戈勾入阵中消失不见。
“兵战势也,夫战勇气也,大军出征无功而返乃是兵家大忌,这些贼人的罪行已经不是修几条路服几年徭役可以抵消了。
最重要的是……此战的意义就在于立威,若是各国故人全都如此行事,难道要本将军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去清扫么!”
又是一道令旗挥下,战鼓更加急促,弩手们悄然而动,大纛前行,蒙恬所乘战车紧跟而上。开弓没有回头箭,虽然心中已经明白,虞周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刑以伐之,德以守之,武力是用来征讨敌人的,将军请看看山上这群人,尽是些老、幼、妇、孺,这样的难民也能算作战功么?”
蒙恬高举的右手顿时一僵,就在虞周以为有希望的时候,第三道令旗重重的挥了下去,急促的鼓点就像夔牛嚎叫般,其声如雷,三通鼓一过,整个战场忽然诡异的寂静下来。
看得出来,山上那群人的胆魄已经完全被军阵所慑,聚在一起如同待宰的绵羊,勇气会传染,懦弱也是一样,齐鲁这片文华之地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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