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突然饶有兴致地看向对方。两人生平第一次找到共识,居然是在这件事上。“你爸很烦么?”
“天下无敌。你爸呢?”
“你说呢。”
陆云也倍感新奇地挑起眉:“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听话懂事的乖儿子。”
“我的确是听话懂事的乖儿子。”
陆云大笑。
远处,家长们欣慰地遥望过来:“看来他们关系还挺不错。”
这边厢扳着指头比较谁的人生更悲惨的两人:“通宵罚站、用砖头压腿练劈叉……”
“锁进黑屋关禁闭、被皮带抽、一个月不让进家门……”
“九岁被身无分文扔上大街,说是要锻炼生存能力……”
“两个音唱跑了调,就被他逼着练歌练到声带出血!你见过更变态的么?”
远处,家长们欣慰地遥望过来:“看来他们聊得很投机嘛,还连说带比划的。”
这边厢陆云嘴上已经忘了把关:“他就是看不得我跟白夙在一起,使尽了没品的手段想要——”
戛然住口。
顾泽沉默。
陆云原本在暗悔失言,见对方神情不对劲,蓦地心念一转:“难道你跟舒容予,也是因为——?”
顾泽摇头:“不是。”
“哦。”陆云顿了顿,语气冷淡下来,“我猜也不是。”
顾泽毫无笑意地笑了一声。
两人任由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顾泽开口:“他——最近过得还好吗?”
“你指谁?” 陆云反问。
顾泽愣了愣,惨淡经营起一丝苦笑:“前辈。能不能告诉我,他还好吗。”
陆云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深深看了他两眼,伸手指向远处的角落:“你何不自己问问他。”
******
夜幕初降,花园栅栏外的路灯逐盏亮起,投下昏黄的光。
陆云端起一杯饮料慢慢地喝,目注着顾泽的背影在宾客中穿行。
一只手伸到陆云眼前晃了晃:“看得很开心嘛。”
陆云转头,在看清来人的同时扬起了嘴角:“你胆子也不小,还真就过来了。”
“你爸请的是你的同学。我有那么多门课跟你一起上,不来才显得奇怪。” 白夙冷冷说,“众目睽睽,他也不能怎样。还是你自己不想看见我?”
“岂敢。”陆云磨蹭着向他靠近了些。白夙却移开目光,抬了抬下巴:“这么看过去,真是英气逼人。”
“谁?”
“你都快望穿秋水了,还问我是谁?”
顾泽的身影已经越过了人群,正走向花园尽头的树丛。
陆云张了张嘴,恍然大悟:“你醋了?”
白夙噎了一下,瞪他一眼。陆云顿时似笑非笑起来:“放心,我只是当看客。”
远远地,顾泽缓缓停下了脚步。树丛处光线黯淡,白夙望了半晌,才辨认出那片树阴中站着的另一个身影。
“这么没品的戏码,显然是你策划的了?”
“……谢谢啊。”
“不客气。”
******
舒容予默然看着顾泽一路走近。
不是没有想过再度见面时,自己会怎样开口。但无论设想多少次,他也没有料到,真到了这一刻,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会是:
“你长高了。”
对方刹住脚步,明显地一愣:“是么……”
这般情境下的对话很是怪异,两人沉默半晌,同时自觉无趣地低笑了起来。
顾泽借着路灯打量对方。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相对过,舒容予似乎瘦削不少,穿着衬衫都有一种空荡荡的不真实感。又或许只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您……还好吗。”
舒容予抬眼望他,目光沉沉,辨不出情绪。嘴角却浮起疏落的笑:“很好。”
顾泽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长长地拖曳过花园的草坪,投落到对方的鞋面上。他移开半步,鞋面上的影子也就随之挪走了。
所谓牵绊,最是外强中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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